44.044 晉江首發(1 / 2)

韓榆受到了驚嚇, 兔子似的往後蹦了一大截。

隨手拉過一個幸運兒擋在身前,把自己整個兒藏起來,一根頭發絲也不露。

黃秀蘭趴在炕上, 朝韓榆伸手:“爹!爹!”

韓榆雙手無助地揪住韓鬆後腰的衣料:“我、我不是啊。”

黃秀蘭仿若未聞, 口中不斷喊爹, 一心想要抓韓榆。

奈何她兩條腿都折了,綁著厚重的木板,上半身下了炕, 下半身還在炕上掛著, 再前進一步。

她糊著血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韓榆, 渾濁空洞, 在場所有人見了都暗自心驚。

韓宏曄回過神,一把將韓榆撈進懷裡護著, 連衣角都不讓黃秀蘭看到。

“老三你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把你媳婦弄炕上去!”

韓宏慶遲疑了下, 硬著頭皮上前。

黃秀蘭認定了韓榆就是她爹,縱使無法前進,仍不死心地摳弄地麵。

十根手指陷進地麵, 鮮血淋漓。

韓宏慶走近, 這股味道直直鑽進他鼻腔中。

他迅速背過身,捂嘴作嘔吐狀。

眾人:“......”

最終還是韓宏昊看不過眼, 不顧黃秀蘭的反抗,把人丟回炕上。

“樹哥兒他娘, 你來把被子掖一下, 再這麼亂動, 木板都要掉了。”

苗翠雲被黃秀蘭癡傻模樣嚇得不輕,做了好一番心理鬥爭才過去。

蕭水容倒是不怕,反而是厭惡更多。

榆哥兒一個孩子, 如何經得起她這般嚇唬?

真是禍害遺千年,撞壞了腦子還不知道消停。

妯娌倆齊心協力,一個摁著黃秀蘭,另一個負責動手,總算把人困在了被子裡。

可饒是這般,黃秀蘭還不忘剛認的爹。

她一邊嘶吼著,一邊挺起胸脯,賣力地脖子後仰,折成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角度。

兩眼上翻,眼白占了大半,試圖從頭頂尋找韓榆的身影。

韓榆悄咪咪從老父親懷裡露出一隻眼睛,眼裡帶著探究。

黃秀蘭真的因為撞上河裡的石頭,導致神誌不清了嗎?

可她頭上的傷並不算太重,遠不到傷及神誌的地步。

更遑論屋裡十幾個人,更不止韓榆一人離她很近,為何隻揪著他喊爹?

那語調,那姿態,簡直叫人毛骨悚然,夜裡做噩夢的程度。

是裝瘋賣傻,故意嚇他,還是真的傻了?

有黃秀蘭對自己的惡意在前,韓榆很難不懷疑。

思緒流轉間,韓榆冷不丁和黃秀蘭四目相對。

濃密眼睫的陰翳下,是一雙波瀾不起的眼眸。

而後者,滿是驚喜和孺慕。

“爹!爹!”

黃秀蘭竭力撲騰,在被子緊緊的束縛下活像一隻巨型蟲子。

翹起兩端,目的明確地直奔獵物而去。

“爹我是蘭蘭啊,爹你怎麼不理我嗚嗚嗚......”

低低的哭泣在屋裡回蕩,韓宏曄隻覺懷裡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把臉埋得更深。

罷了,看在她還有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的份上。

韓宏曄惱了:“老三,你媳婦這樣嚇唬榆哥兒,是不是太過分了?你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

韓宏慶忍著胃裡的翻湧走過去,拿起炕上綁木板餘下的布條,堵住黃秀蘭的嘴。

黃秀蘭再喊不出來,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韓宏慶滿臉頹廢,有氣無力地說:“大哥二哥,勞煩你們費心走這一趟,秀蘭現在狀態不是很好,在她恢複之前,我準備把她關在屋裡,由爹娘照看。”

韓宏昊皺起眉毛:“爹娘一把年紀,你媳婦現在腦子不清醒,傷了人都不知道,萬一他們傷了爹娘怎麼辦?”

韓宏慶一屁股坐在炕上,抬高音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大哥你給我出個主意?”

在此之前,他想過很多個結果。

黃秀蘭平安回來。

黃秀蘭溺死在河裡。

唯獨沒想過黃秀蘭會變得瘋瘋傻傻。

這樣的女人,如何能配得上他?

可偏偏他最在意名聲,連休妻或和離都做不到。

難道往後都要這樣?

韓宏慶簡直不敢想象。

這廂韓宏昊又用兄長說教的口吻跟他說話,著實讓人惱火不已。

都分家一兩個月了,大房二房哪來的資格管三房的事兒?

韓宏昊嘴笨,被他這麼一吼,頓時訥訥說不出話來。

韓鬆看著韓宏慶,又轉向黃秀蘭:“爺奶年事已高,顯然無法照顧三嬸。”

韓宏慶眉心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緊跟著,就聽韓鬆說:“既然如此,三叔何不將三嬸帶到鎮上,貼身照顧?”

在韓宏慶看來,這是他今年聽過最大的笑話。

“我將要參加院試,你跟榆哥兒也要讀書,萬一你三嬸整日裡吵鬨不停,定會影響咱們的。”

韓鬆心下一哂,淡聲道:“我正打算跟榆哥兒搬出去,另尋住處。”

韓宏慶愣住:“什麼?搬出去?!”

韓鬆頷首:“那院子是爺為三叔您租的,如今三房分家,我跟榆哥兒也不能一直占著。”

“本打算農忙假結束後再跟三叔說的,今兒正好得空,就跟您說一聲,等我們尋到住處,就會搬離。”

韓宏慶眼前一陣眩暈。

他雖然不喜歡兩個侄子,可比起黃秀蘭這個可能會讓他顏麵儘失的妻子,他寧願和前者一起住。

“榆哥兒呢?榆哥兒也同意?”韓宏慶心存兩分希冀,看向二哥抱著的那一小隻。

被cue的韓榆慢吞吞露出一雙漆黑大眼,看看韓鬆,又看看三叔,輕聲細語地說:“我聽二哥的。”

依韓榆看,韓鬆這個念頭完全是一時興起。

因為他從未跟家裡人提過。

不過韓榆對此樂見其成。

天知道每回韓宏慶深更半夜回來,鬨出來的那些動靜讓他有多煩躁,恨不得一拳把人打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他跟韓鬆早晚都得重新找住處,還不如趁早搬走。

另一個,能給韓宏慶和黃秀蘭互相折磨,何樂而不為?

韓宏慶就知道韓榆這小崽子是站在韓鬆那邊的,自知騎虎難下,半晌後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行,那你們就搬吧。”

韓鬆微微一笑,清冷卻未減絲毫:“三叔待發妻情深義重,若是先生和同窗知道,定會對三叔多有褒讚。”

韓宏慶從炕上彈起來,雙手擺出殘影:“不必不必,鬆哥兒大可不必讓他們知曉。”

在韓鬆好整以暇的目光中,韓宏慶乾笑兩聲:“我隻想安安心心準備院試,再給你三嬸一個安靜養病的環境。”

韓鬆應聲,又道:“所以三叔後天要和我們一起去鎮上嗎?畢竟帶著三嬸,我怕您不方便。”

韓宏慶不想再跟韓鬆多說一句,隻推說另有打算,就隨意找個借口,讓大房二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韓宏昊問:“鬆哥兒還打算在私塾附近租院子嗎?”

韓鬆點頭:“那一片住宅密集,日後娘和二嬸也能做點小生意。”

苗翠雲眼睛一亮,拍手稱好:“這個法子不錯,可要是去鎮上,莊稼就沒人伺候了。”

這點根本難不倒韓鬆:“可以請人幫忙,去鎮上支個小攤,一年到頭比種糧食掙得更多。”

韓鬆並無看不起莊稼人的意思,但除了分家得到的五十兩,家中確實沒多少錢。

他想讓爹娘不必拮據度日,也想將來大哥大姐能覓得良緣。

手裡有銀子,才更有底氣。

苗翠雲跟蕭水容對視一眼,兩人都沒一口應下。

“你容我想想。”苗翠雲說。

韓鬆:“不著急,有的是時間。”

又走幾步,衣袖傳來一股輕微拉扯的力道。

低頭看去,韓榆仰著腦袋,眼巴巴看著自己。

“怎麼?”

韓榆跟在韓鬆身側,好奇地問:“二哥覺得,咱家要真擺攤,賣什麼比較好?”

他沒有原主的記憶,隻記得原主對男主做的那些事,還真不清楚原書中韓宏曄是做什麼才能小有積蓄的。

韓鬆眸光沉靜:“娘做菜有一把好手藝,二嬸做麵食不錯,都可以試試。”

上輩子大房二房分家,幾乎什麼也沒得到。

彼時韓榆比起親生爹娘,更願意和黃秀蘭親近。

為了將韓榆和黃秀蘭隔開,蕭水容一咬牙,帶著夫君孩子去了鎮上。

用所剩不多的銀錢租了一間小屋,並擺攤的一套東西,在集市上賣饅頭麵條之類的吃食。

蕭水容手藝很好,做出來的麵食有很多人喜歡。

一段時間下來,倒也掙了不少銀子。

蕭水容勸苗翠雲也來鎮上,兩房可以搭夥一起賣,苗翠雲也心動了。

可惜還沒動身就被齊大妮察覺,在大房鬨了好一通,終究沒去成。

此後許久,韓鬆還常聽苗翠雲遺憾當時沒能去成。

這輩子,有許多事情發生變化。

韓鬆想,他偶爾也可以主動一些。

權當圓了苗翠雲上輩子的遺憾。

“對哦,娘做麵食確實一絕,大伯娘做菜也超級好吃。”韓榆掩下眸底的若有所思,由衷稱讚道。

苗翠雲止不住地笑:“榆哥兒小嘴真甜。”

蕭水容搭茬:“我跟他爹都不是會說話的人,鈴姐兒玥姐兒也是,唯獨芸姐兒和榆哥兒,一天到晚沒個消停,吵得我這耳朵呦!”

話雖這麼說,臉上的笑卻很明顯。

跑在最前頭的韓蘭芸轉回身,哼哼著叉腰:“我這才不叫吵人,是嘴超甜!”

童言童語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回到家,韓榆繼續背書。

將最後一篇背完,又去找韓鬆檢驗成果。

結果如何,自不必多說。

韓榆動了下站得僵直的小腿,坐下後雙手托腮:“二哥今日可否再出幾道題?”

農忙假開始前,席樂安和沈華燦已經參加過升班考核。

結果還未出來,要等假期後才能知道。

試題略有難度,但對兩個小夥伴而言,算不得什麼,十有八.九是可以順利升到丙班的。

韓榆沒有報名,他的目標是集齊五次“優秀”榮譽,召喚......啊呸,是獲取升班資格。

五次優秀,這樣超酷的好吧?

就跟二哥一樣。

韓榆已經得了四次,必須保證七月的考核還是優秀,否則前四次的一切努力都將前功儘棄。

韓榆想要萬無一失,絕對的、百分百的優秀率。

韓鬆一眼看破他的小心思,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明天給你。”

“好耶!”

韓榆歡呼一聲,摩拳擦掌地翻開課堂筆記,潛心研讀起來。

翌日一早,韓鬆將新出的六道四書題交給韓榆。

韓榆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做好,交由韓鬆批閱,再根據批注逐一修正,直至滿意為止。

農忙假最後兩日,就這樣在安排得滿滿當當的學習中度過。

最後一天下午,韓榆收拾好行李,準備去鎮上。

也是不巧,出了門恰好遇上山崩時不幸遇難的兩個村民下葬。

送葬的親屬哭聲悲愴,形容枯槁,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韓榆和韓鬆退到路旁,目送送葬隊伍遠去。

不遠處,也有一群看熱鬨的。

“談大牛兩個娃娃都才幾歲,媳婦又不頂用,怕是要過苦日子嘍。”

“劉鐵柱他媳婦哭得還真像那麼回事,真以為咱們不曉得她偷漢子呢?”

“誒呦你可甭說了,萬一被劉鐵柱找上。”

“又不是我乾了虧心事,我怕啥?”說話的嬸子一叉腰,“那天晚上我從茅廁出來,就看到劉鐵柱他媳婦跟隔壁村那癩頭李抱一起......”

韓榆聽得津津有味,忽然聽不到聲音了。

餘光一瞥,原來是被韓鬆捂住了耳朵。

“二哥?”韓榆不明所以。

韓鬆等那群說閒話的婦人遠去,才放下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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