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 晉江首發(1 / 2)

這天傍晚, 村民們陸續歸家。

大家說著笑著,都很快活。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破開雲層。

“轟隆——”

雷聲沉悶震耳, 撕裂蒼穹, 也撕裂村民們盼了數月的希冀。

“不好,曬穀場!”

不知誰先喊了句, 數十道身影直奔南邊的曬穀場。

待在家裡的村民聞聲而出, 仰頭望天。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賊老天當真不開眼!”

“這樣關鍵的時候下雨,糧食怕是要發黴。”

“本還想著今年收成不錯,除去口糧能賣不少,現在......唉!”

包老太太顫顫巍巍拄著拐杖走出來, 對家住東邊的韓老大韓老二咧嘴笑, 稀疏的牙齒擋不住慈祥。

“多虧了鬆哥兒提醒,否則曬穀場上那麼多糧食,一時半會兒還真收不起來。”

“可不是, 要不是鬆哥兒, 恐怕這邊下雨了, 那邊稻穀還鋪著呢。”

“前天鬆哥兒說的時候,我男人還不信,說絕不可能下雨, 要不是被我念叨煩了,今兒下午哪能把糧食收起來。”

韓宏昊遙遙望向遠處曬穀場上忙得不可開交的村民, 臉上掛著憨笑:“鬆哥兒也就那麼一說, 誰知成了真的。”

“這叫什麼?這叫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曾讀過兩年書的青年高聲道。

“幸虧我存個心眼,否則哪能像現在這麼舒坦。”

一位婦人衝著遠處忙活的村民撇嘴:“鬆哥兒可是讀書人, 最聰慧不過,他說啥都是有道理的,他們不聽,非要站在韓老三那邊,現在好了,忙不死他們!”

“話說同樣都是讀書人,韓老三和鬆哥兒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都說韓老三能當狀元,可我怎麼瞧著,鬆哥兒比他還厲害,那他將來得啥樣啊?”

“......”

韓榆站在蕭水容身側,聽村民們議論紛紛,左臉寫著“迷茫”,右臉寫著“震驚”。

所以二哥又做了什麼?

為什麼彆人都知道,就他一個不知情?

“天殺的呦!我家好幾畝地的糧食都在曬穀場上,根本收不過來啊!”

哭嚎的聲音過於耳熟,韓榆晃了晃腦袋裡的漿糊,循聲看去。

曬穀場上,齊大妮跌坐在地,鐵鍬倒在手邊,稻穀撒得到處都是。

“咋回事?”

顯然有人跟韓榆一樣,錯過了桃花村第一潑婦摔跤的珍稀畫麵。

“韓發跟齊大妮聽韓老三的,沒把稻穀收起來。這會子要下雨了,齊大妮可不就急了,著急忙慌地收稻穀,結果左腳絆到右腳,摔了個狗吃屎。”

村裡看齊大妮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這廂見她倒黴,全都哈哈大笑。

笑聲傳到齊大妮耳朵裡,讓她更加崩潰,捂著臉嗷嗷大哭。

村民們既好笑又嫌棄,雙手抱臂直搖頭。

跟韓宏慶關係不錯的漢子湊到韓老大韓老二麵前:“我說你們倆忒不厚道,爹娘一把年紀還在忙活,你們竟能袖手旁觀?”

話音剛落,韓鬆拿著兩個鐵鍬出來,分彆遞給他爹和二叔。

韓榆脆聲道:“這位叔,您可能誤會了,大伯和我爹原就打算去幫忙的,這不是讓二哥去拿鐵鍬了麼?”

那人挑撥不成反被懟,訕訕一笑,退到後頭去了。

韓宏曄摸摸韓榆的腦瓜,和韓宏昊往曬穀場走去。

有了兄弟二人的加入,沒多久就收完所有的糧食。

韓宏昊搓了搓通紅的虎口:“爹,娘,老三,既然這邊已經忙完了,我跟老二就先回去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韓發看著兩人的背影,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如何苦澀也隻他一人知曉。

韓宏慶一個讀書人,從小到大就沒做過什麼重活累活。

前幾天收割稻穀,除了老兩口跟黃秀蘭,以及雇來的幾個同村漢子,韓宏慶幾乎沒下過地。

今日情況緊急,韓宏慶依舊不緊不慢,嘴裡還抱怨韓鬆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反倒是被他萬般嫌棄的大兒子二兒子,在這時候主動站出來,幫了他一把。

血脈相連的親兒子,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韓發很清楚,除了齊大妮的苛待,還有他的視而不見。

“大哥二哥真是過分,咱們都忙了一半,他倆才姍姍來遲。”韓宏慶丟了鐵鍬,呼哧喘著粗氣,“這也就罷了,他們跟娘連句話都不說,簡直不孝!”

韓發前些天累得很了,又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這會兒乍一鬆懈,整個人仿佛脫力了一般。

在韓宏慶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中,直挺挺往後倒去。

“他爹!”

齊大妮尖叫著衝上前,搖了兩下人沒醒,趕緊讓韓宏慶把人背回去。

韓榆砸了咂嘴,小小聲跟韓鬆說:“可見平日裡還是要加強鍛煉,否則稍微累一點,身體就受不住了。”

韓鬆:“......”

韓鬆默了默,終究沒告訴他,韓發暈倒的真正原因。

說話間,天空劈過一道雷電,雷聲轟鳴。

“嘩——”

不過眨眼的功夫,大雨傾盆而下。

村民們一個不妨,被澆成了落湯雞,忙不迭躲回家中。

韓榆亦步亦趨跟在韓鬆身後,用手護著腦袋,衝進堂屋裡。

一家人都在堂屋坐下,把門一關,隔絕被呼嘯狂風吹進來的雨絲。

堂屋裡漆黑一片,苗翠雲想了想,還是點了油燈。

屋裡有孩子,萬一磕著碰著,大人見了也會心疼。

韓榆兄弟三個共享一條長凳,腿貼著腿,彎一下胳膊就能戳到身邊的人。

韓榆滿腹疑竇,總算在這時得以解決。

他摸索著揪住韓鬆的衣袖,晃來晃去:“二哥做了什麼?為何大家都在誇你?”

蕭水容輕笑,分家後氣色明顯變得紅潤,被炎炎烈日曬得微黑的臉上閃著濃鬱的女子韻味。

“榆哥兒你不曉得,你二哥這回可做了件大好事!”

蕭水容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

“沒錯,鬆哥兒可是咱家的大功臣。”

“要不是鬆哥兒,忙成猴兒的就是咱們了。”

以猴兒自比,虧韓樹說得出來。

韓宏昊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胡說什麼呢?”

韓樹嘿嘿笑:“我這不是高興嘛。”

不僅他,其他人也很高興。

辛苦伺候了數月的糧食沒被暴雨糟蹋,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韓榆瞅著大家臉上的笑,不得不打斷他們:“所以二哥到底做了什麼?”

從開始到現在,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個被蒙在鼓裡。

這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著實不太妙。

韓榆不高興,幽怨地睨了韓鬆一眼。

韓鬆:“......不過一件小事,你在家讀書,不知情也很正常。”

然後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韓榆。

前天上午,村民們照例把堆成小山的稻穀鋪開在曬穀場上,忙完之後席地而坐,休息的同時也好防備著偷吃糧食的鳥雀。

頭頂烈日,有村民說這樣的天氣再曬幾天,稻穀就能收進糧倉了。

韓鬆表示不然:“過兩日必有暴雨,大家須得警醒著些,萬不能讓暴雨濕了糧食。”

距離上次下雨已有半月,近來都是萬裡無雲的大晴天,很多村民都不信韓鬆的話。

恰好這時韓宏慶過來翻稻穀,聞言就嘲諷開了,斷言絕不可能下雨。

雙方都是讀書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村民們一時間還真無法判斷誰對誰錯。

韓鬆不欲與韓宏慶爭鋒,隻留下一句“隨你們如何,到時候彆後悔就是”,便起身離開了。

僅一個上午,韓鬆和韓宏慶的爭辯就傳開了。

眾人意見不一,有說韓宏慶是童生老爺,想來眼界不凡,哪裡是韓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比的?

眾人半信半疑,但以防萬一,這兩天還是有不少人家在太陽落山後堆好稻穀,再拿東西蓋上。

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幕。

韓榆超級誇張地“哇偶”一聲,疊聲兒追問:“二哥二哥,你又是怎麼知道今天會有暴雨的?”

韓鬆被身邊的克星小子抱著胳膊,抽兩下沒抽出來,索性作罷,挺直腰板端坐。

“我給書齋抄書將滿一年,期間接觸過和看雲識天氣有關的書籍,前幾日我嘗試一二,意外發現這幾日將有暴雨,就告訴了大家。”

韓榆咦了一聲:“二哥還會看雲識天氣?可是之前好幾次下雨,二哥都沒......唔唔唔!”

韓鬆捂住他嘴:“總有失誤的時候。”

大家看著這對堂兄弟你來我往,都禁不住笑出聲來。

苗翠雲說:“榆哥兒對鬆哥兒很是親近呢。”

蕭水容不可置否,笑道:“還是因為鬆哥兒對榆哥兒好。”

這邊妯娌倆樂見其成,那邊韓榆好容易扒拉開韓鬆的手,頂著張憋紅的臉蛋大喘氣。

韓鬆意識到方才自己出手略重,指尖勾了勾,輕拍韓榆後背:“抱歉。”

“唔......沒事。”韓榆擺擺手,複又問道,“那二哥可有想過,萬一這兩天沒有暴雨,你又該如何自處?”

所謂預測,總有那麼幾分不準確性。

韓榆總覺得,韓鬆此舉有那麼點崩人設,和他素日裡力求穩妥的性格相悖。

心中疑惑,便低聲問詢了。

韓鬆眸光微閃:“我沒想過。”

他之所以在曬穀場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預測暴雨,並非真的接觸過相關書籍,而是這件事切實發生過。

上輩子,也是這一天的傍晚時分,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村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曬穀場上的稻穀都被雨水衝走了。

縱使有留下來的,也都因為長時間浸泡在雨水裡,賣不出去不說,更無法為來年留種。

這一噩耗,對村民而言無異於天崩地裂。

更讓他們備受打擊的是,這場暴雨連下五日,好些人家的屋子遭了殃,滿屋都是雨水。

隨之而來的,還有山......

手背被人輕輕戳了下,像極了貓兒伸出爪子柔軟粉嫩的肉墊,蜻蜓點水地一碰,卻把韓鬆從回憶中拉出來。

“二哥,你在想什麼呢,這樣入神?”

叫他好幾遍,理都不帶理的。

韓鬆摸了下鼻尖:“若是預測準確,也能讓村民們保住糧食,若是不成,頂多惹來兩句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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