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現在的腳貓功夫不如韓鬆,好歹還有小白,對付五個壯漢不在話下。
韓鬆一手抵在韓榆腦門上,輕輕一推,把人推到門檻後。
韓榆摸摸額頭,發頂感受到輕微的力道:“乖一點。”
猝然抬頭,正對上韓鬆收回的手。
韓榆眸光微亮:“好。”
韓鬆頗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撐起傘往院門走去。
“你說我叔出事了,可有什麼憑據?”
“哎呀,你小子廢話可真多。”對方抱怨,旋即響起啪啪聲響,直蓋過雨聲。
“彆、彆打我!”熟悉的聲音陡然抬高,緊接著急轉直下,“是鬆哥兒嗎?我是你叔。”
韓鬆放下手臂粗細的木棍,抽出門銷。
韓榆扒拉著門框,就見韓宏慶衣衫濕透,被一位私塾裡的同窗扶進來。
韓宏慶腦門上裹了一圈布,隱約有暗色暈開,軟手軟腳的,路都走不穩,差點一頭載進水缸裡。
韓榆:“......我叔這是怎麼了?”
被問話的男子把韓宏慶送到床上,眼神微閃,打著哈哈說:“方才我們幾個童生結束了小聚,準備各自歸家,途中遇上幾個地痞,你叔不慎挨了打。”
韓榆嘖聲,湊到床邊又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習慣性地打了個噴嚏,韓榆看向他二哥。
韓宏慶不頂什麼用,關鍵時候還得韓鬆。
韓鬆淺淺作了一揖:“多謝這位師兄送我叔回來,天色很晚了,師兄還是儘早回去吧。”
男子求之不得,回了一揖便匆忙離去。
他一走,韓榆就蹭到韓鬆身旁:“叔傷得有點重,可要請大夫?”
韓鬆聞著來自韓宏慶身上的甜膩的、令人作嘔的脂粉香,忍著嫌惡道:“傷口處理過了,無需再花冤枉錢。你且去睡,這邊有我盯著。”
韓榆的瞌睡蟲早沒了:“萬一叔夜裡發熱,我也好幫襯著二哥。”
韓鬆不聽,不由分說把人攆了回去。
韓榆隻得作罷,打了一盆溫在鍋裡的水,洗漱後躺到床上。
臨睡前叮囑小白,如有什麼突發事件,一定要叫醒他。
小白答應了,從韓榆掌心滑到床上,一路翻山越嶺,啪嘰把自己粘在窗戶上。
伴生植物可在一定時間內脫離宿主,戰鬥或執行宿主的命令。
小白尚未完全恢複,這是最遠的距離,但已然足夠。
韓榆笑了笑,安然睡去。
......
韓宏慶平時討人厭,關鍵時候還是挺識趣,一整夜都沒發熱。
韓鬆厭惡他身上的味道,夜間隻來看了一次。
還是因為韓宏慶尿急,起來解決卻不小心踢翻了尿壺。
韓鬆確認韓宏慶沒出什麼事,就又去睡了。
翌日起身,韓宏曄還睡著。
韓鬆把他叫醒:“我跟榆哥兒回去了,叔記得換藥。”
韓宏慶捂著傷口哼哼,氣若遊絲地說:“鬆哥兒你幫我帶個話,昨夜看大夫後我手頭銀子所剩無幾,讓你爺再給一些。”
韓鬆答應了,攜韓榆踏上回村的路。
抵達桃花村,韓鬆直接去了韓家,把韓宏慶的話帶到。
得知韓宏慶受傷,韓發臉色微變,齊大妮和黃秀蘭則哭天喊地,恨不得立刻飛去鎮上探望。
韓鬆吵得耳朵疼,轉身要走,被韓發叫住:“這是一兩銀子,給你叔帶去,讓他好好補補身子,絕不能因此耽擱了院試。”
齊大妮尖聲警告:“要是被我發現你把銀子扣下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韓鬆看都沒看她,朝韓發作了一揖,掉頭就走。
給齊大妮氣得夠嗆,跟韓發告狀:“他爹你看他,半點當孫子的樣兒都沒有!”
經曆了這麼多事,韓發現在看到這個隻會惹事的婆娘就頭疼,隻揮了揮手:“鬆哥兒做不出來這種事。”
黃秀蘭吊著兩條胳膊,不屑地撇了撇嘴,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看得透誰?
轉念想到韓榆,他應該跟韓鬆一道回來了。
時隔一月,黃秀蘭斷裂的腕骨再度隱隱作痛。
她眼裡閃過怨毒,問韓發:“爹,椿哥兒柏哥兒恢複得差不多了,過兩天我打算帶他們去私塾再試試,順便看看他們的爹。”
韓發同意了:“讓椿哥兒柏哥兒爭氣一點,彆給老丟臉。”
齊大妮忽然想到什麼,一拍巴掌:“他爹,要不咱家請個道士來驅驅邪?把那些個臟東西都趕出去,再給小還有倆孩子祈福,日後都能考狀元當大官。”
韓發也正有此意,當即拍板,親自跑一趟,去請家住隔壁村的吳道士。
吳道士在十裡八村都很有名氣,道行高深,任何鬼祟汙穢都逃不過他的眼,尋常人是請不來的。
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韓發給足了銀錢,當天下午吳道士就來了。
吳道士出場的陣仗很大。
他著一身道袍,仙風道骨的模樣,身後還跟著幾個小童,手裡肩上都是法器。
這廂吳道士剛進村,整個桃花村就傳開了。
消息傳到韓榆耳朵裡,他正在院子裡檢查幾個姐姐的識字情況。
上個月糟心事一籮筐,韓榆沒來得及,今兒可算尋著空閒,可不得考校一二。
結果還算滿意,姐姐們都很勤奮,做活兒之餘幾乎都在練字,一刻不敢懈怠。
就是在這時候,隔壁的包老太太大著嗓門兒說起韓家的事。
韓家兄妹幾個麵麵相覷,久久無言。
韓蘭玥撓撓頭:“咱們要去嗎?”
韓蘭芸當場翻了個白眼:“去什麼去,他們家的事,跟咱們有啥關係?”
好容易離開那個地方,她韓蘭芸就算是死,也不要再回去!
韓榆兩手托腮:“包婆婆不是說了,爺奶請吳道士來,是給叔他們驅邪祈福的,何必去湊那個熱鬨。”
於是,在村民們跑去韓家看熱鬨的時候,韓榆幾人儘情徜徉在知識的海洋中。
就連吳道士做法時聒噪的動靜都沒能影響到他們。
等韓榆和韓鬆分工合作,又教了姐姐們五十個字,吳道士早已離開。
爹娘還在地裡忙活,孩子們自覺承擔起做晚飯的重任。
水缸裡沒水了,韓榆自告奮勇,表示要去打水。
韓蘭芸樂得笑彎了腰,捏著韓榆薄薄一層的嬰兒肥,哈哈大笑:“榆哥兒你也就比水桶高一點,哪來的力氣打水?”
韓榆感覺自己被輕視了,叉著腰超大聲:“我都已經開始練......唔唔唔!”
韓鬆及時捂住韓榆的嘴,淡聲道:“我跟榆哥兒一起去。”
韓鬆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做農活,即便沒有練武,也還是有一把子力氣,拎兩桶水不成問題。
韓蘭芸古靈精怪慣了,但還是怵韓鬆這個二哥,不敢開玩笑,連連點頭。
韓榆哼哼兩聲,大搖大擺地跟上韓鬆。
出了門,韓鬆提醒韓榆:“不要跟家裡人說你我練武的事。”
韓榆不解:“為何?”
韓鬆語噎,胡亂扯了個借口:“你現在年紀小,二叔二嬸知道你練武該擔心了。”
果不其然,韓榆的軟肋就是爹娘,聞言不疑有他,滿口應下。
“二哥放心,我誰都不會說的。”
韓鬆很滿意。
雖說韓榆是相當於他克星一樣的存在,大多數時候還是很聽話的。
這樣乖巧的韓榆,才是最順眼的。
到了井邊,好幾個婦人蹲在邊上,邊洗菜邊說話。
韓榆二人走近,數道視線齊齊看向他們。
“鬆哥兒來打水?”
“呦,榆哥兒也一起?”
“榆哥兒真孝順,你爹娘怎就生了你這麼小乖乖。”
韓·小乖乖·榆被誇得臉上發燙,直把自己往韓鬆身後塞,以躲避婦人們朝他臉蛋伸過來的魔爪。
見韓榆這副窘迫的模樣,婦人們拍著水花笑個不停。
韓鬆實在看不過眼,隻覺衣袖快被韓榆扯破了,隻好出言製止她們。
對方看在韓鬆這個小大人的份上,勉強收住笑,繼續談天。
“......話說那吳道士拿著桃木劍在幾間屋走一圈,最後停在了正屋門口。”
“隻聽他大喝一聲,說了句‘大膽妖孽,還不快快現形’,把一張符紙拍到門上,那門呼啦啦就有血往下流,可嚇人了!”
“吳道士說,韓家之所以有妖孽作祟,是因為韓家有人做了損陰德的事兒,才會招來臟東西。”
“其他屋都沒有,就正屋的門流血了,說沒問題誰信呐?”
“你們是沒瞧見,齊大妮當時臉就變了,丁點兒血色都沒有。”
“我就說她不是個好東西,看來還......”
婦人們聊到一半,後知後覺想起韓家兩個小子在旁邊,忙打住話頭。
抬頭看過去,哪還有兩人的身影。
......
井邊的談話,韓鬆韓榆誰都沒說。
其他人對韓家如何也不感興趣,回來後呼啦啦喝了一碗糙米粥,就洗洗睡了。
韓榆照常學到戌時,背完書一捂肚子:“二哥我肚子疼。”
韓鬆在抄書,眼也不抬:“天黑,小心點。”
韓榆嗯嗯點頭,一溜煙繞到屋後頭。
夜深人靜,村民們沒啥夜間活動,又忙碌一天,躺炕上倒頭就睡。
韓發白日裡跑了十幾裡路,這讓常年不勞作的他渾身酸痛,搽完藥酒就睡下了。
鼾聲震耳,齊大妮怎麼都睡不著。
翻來覆去,跟身上有跳蚤似的。
吳道士的話宛如跗骨之蛆,時時刻刻在她耳畔回蕩,教她膽戰心驚,不敢閉眼。
瞪了眼旁邊的老頭子,齊大妮翻了個身,麵朝外。
月色朦朧,沙沙作響的樹葉在糯米紙上落下暗影。
齊大妮捶了捶胸口,餘光瞥見一道巨大的黑影,緩緩從窗下升起。
越飄越高,越來越大。
整麵窗子被黑影遮得嚴實,一絲月光透不進來。
齊大妮眼前黑洞洞,整個瞳孔都被那黑影占據。
“嗚——”
陰森森的號呼響起,好似索命的厲鬼,拉扯著齊大妮的靈魂。
“啊!”
韓發驚醒,同樣發現了窗戶上的黑影,渾身抖成了篩子。
淒厲的號呼還在繼續。
齊大妮直往被子裡鑽,奈何力氣沒韓發大,隻搶到一個被角。
顧頭不顧腚,把頭埋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冤有頭債有主,當初都是韓發的主意,你要索命就找他,彆來找我啊!”
“還有榆哥兒,都是老媳婦讓我做的,老二得罪了縣裡的貴人,我也是沒法子,不得已而為之啊!”
齊大妮快要嚇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號呼總算停下。
韓發掀開被子往外看,卻發現那黑影直挺挺立在炕前。
看不清模樣,張牙舞爪地嘶吼。
“啊!”
韓發和齊大妮發出慘叫,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黑影在黑暗中扭了兩下,消弭無蹤。,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