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艱難地爬起又跌倒時,青年已經來至她身前兩米距離。因著她坐在地上,他站著的,謝靖遠於她而言格外高大,具有壓迫感。
特彆是他背後的長劍,就算沒有看到那把劍出鞘,但還是讓她覺得有壓力。
一種從上而下的壓迫,逼迫著她。可怎麼能不麵對,不麵對,自己真的會被一刀砍死。
她強忍著害怕,告訴自己她與他沒有真正的仇恨,不是殺父殺母,僅僅因為退婚。
這在蒼闌大陸並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或許她好言好語,就能解決。
而且兩人從小認識,父母又是好友。做不成夫妻,做兄妹也是好的。她不介意多一個雪地來的哥哥。
這樣想著,女人冷靜下來。
但那冷靜隻有一點點,少到幾乎不可見。她自以為鎮定道:“謝靖遠你彆過來!”她說得急,語氣裡帶著一絲顫音。但這些,她自己沒發現。
她扶著老樹,再次起身。
可惜的是,又一次失敗。她驚慌地跌倒,手中被她緊握的白色劍穗因那一瞬的跌倒掉出。
她趕忙將它重新握入手中,這次比剛剛握得更緊,好似生怕它會丟失。
這一係列的動作全部落出謝靖遠眼中,那東西,他記得,是尉遲洲之物。
驅趕他,珍惜他人之物。
就連掉進泥土裡,也能重新撿起還真是不把他當人。男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上去像是不在意。
他移開那落在劍穗上的視線,重新審視起樹下的女人。裙擺混亂,領口大開,脖頸與肩頸落出大片雪白肌膚。她很白,白得晃眼。皮膚也很好,說是羊脂白玉也不為過。
第 116 章
她的唇很豔,像是塗了口脂。可不該,她身子骨嬌貴,這碰不得那碰不得。
一碰就癢,一抹就不舒服。
她很少塗脂抹粉,每每見著都淡雅極致,除非是什麼特殊日子,才會抹上一點粉膏提亮氣色。
他還記得,自己少時跟隨父親去她家中拜訪。那日是個不錯的午後,金陵城主與他父親在書房談論政事,他被侍女帶著去後院見她。
或許是因為提前有了通知,小姑娘站在院子裡一角等他。那時她還隻有十五,卻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身姿纖細,膚若凝脂,唇不點而紅。
隻可惜一雙黛眉微微蹙起,一眼看過去滿臉的不開心。為什麼不開心,隻有那麼一個原因,是因為見了他。
因不喜歡他,便抗拒與他見麵。也是因為不喜歡他,連規整衣物都不願。穿著一身身淡粉長裙,頭上發髻簡單到像是沒有。
她就站在哪裡,沒有任何歡喜。
那日,跨越千裡來見她的喜悅在瞬間衝淡。都說女子為悅己者容,那她便是不喜他。謝靖遠還記得那日自己的心情,如迎頭澆下一盆涼水,涼的他無法言說。
好在不久之後,他得知是她身子骨嬌貴。市麵上那些胭脂水粉粗糙,裡頭也不知道帶了些什麼東西,讓她一碰就癢便不怎麼打扮。
不是故意針對他可現在這算什麼,嬌媚的紅唇,楚楚可憐的視線,看他時抗拒的神情。
就連那張紅唇中吐出來的字眼,也是讓他滾。謝靖遠再不願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玉荷就是單純的不喜歡他。
對其他男人,她客氣的很。在他的視線落到她身體上時的那一瞬,玉荷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眼前模樣冷淡,如清風明月般的人。
對其他人是天上的月,地上的鶴。清冷華貴,仙家一般。
於她而言渾身帶著過陰暗感。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敗犬,失敗者,急迫的想要報複她,拉著她下地獄。
那種感覺讓她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靜不下心,也無法平靜。
特彆是在她說出那一句拒絕的話時,他還是步步靠近並沒有停止。甚至在這時,用一種打量下位者的輕蔑視線看她。
這讓一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麼受得了。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這個人還是謝靖遠。謝靖遠啊,她曾經最瞧不起的人。
一個雪嶺來的蠻民,下賤,低劣。
“我告訴你!你要敢對我不客氣!我父親不會放過你,我身上可是有追蹤器”最後一句才是玉荷最想說的,也是她的保障。
她身上確實有追蹤器,但這玩意不是無所不能,也不是不能被破解。謝靖遠連靈根這種東西都能修複,誰知道他手上會不會握著什麼法寶。
到時可以殺人奪寶於無形。
但這時候她太生氣了,生氣到有些失去理智,也不太願意去伏低做小。她高傲慣了,憑著父親的寵愛和身份哪裡受過這種苦,這種憋屈,所以大小姐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
“謝靖遠你要敢對我下手,我父親不會放過你!”她說著,瞳孔卻在放大,那代表她在害怕!
第 117 章
“我告訴你謝靖遠!我父親知道你欺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不許過來!”
“快滾,快滾。”往往身份高,日子好過的富貴人兒最怕死。玉荷便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生怕謝靖遠會要她的命。
讓她去做孤魂野鬼。
各種情緒在這刻彙聚在一起,美人兒說著說著一雙明亮的眸子裡盈滿淚水,可憐又凶巴巴的看向他。
試圖用這樣的凶惡,嚇退他。
那雙眼睛裡的東西,並不討喜。
像個不懂事的熊孩子,嬌縱跋扈,模樣乖張,一點也沒有仙家小姐的溫婉可人。
隻有多到堆不下的世俗-欲-望。
不還有蠢,沒有腦子。他這位自小訂婚的未婚妻,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聰明。明明已經落到了他手上,生死由他掌控,卻不懂得分析利弊,想著怎麼自保。
而是在這裡叫罵,激怒他
可明明他也該因為那眼神中的嫌棄生氣,但沒有。他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時候想的竟然是一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女人含著淚的眼睛,世俗的同時。又乾淨的可怕,她並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和真實想法。
又或者說她不屑隱藏真正的情緒和想法,就那麼赤-裸的暴-露在所有人麵前,惡毒又真實。
不可否認,玉荷是漂亮的。
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中最漂亮的存在。微微垂落的黑發披散在她身後、臉側、脖頸、精致雪白的鎖骨處。
也不知是遇到什麼事,她跌倒在地,衣裙鬆散。脖頸處落出大片肌膚,光滑細膩的肌膚在落日餘暉下不僅沒有黯淡,相反更加誘人。
是的是誘人。
他的視線實在是太過明顯,就算在家光著身子慣了的玉荷,也有些難堪。
她注意到自己衣裳不整,連忙將領口的衣服拉上。因為在家的習慣,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解開了衣裙。
導致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沒一個正形。玉荷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女人,也沒什麼貞潔烈女的想法。
她慌張,趕緊抓起衣服不想讓謝靖遠看。純粹是因為不喜歡他,嫌棄他是條低劣的臟狗。
覺得他不配,覺得被他看了,自己也跟著低賤了。
而這些,她沒有隱瞞。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暴露在謝靖遠眼中。那麼明顯的嫌棄,刺眼到讓他無法忽視。
謝靖遠該生氣的,但如果真的生氣,他又要受多少氣。這樣的眼神,白眼,他經曆了太多。彆人的,她的,難道每一個他都要去計較?
計較不過來的,特彆是她,不管他做什麼,都會被她厭棄。
他冷著臉,眼中情緒不變。
丹鳳眼微耷,模樣厭厭,散漫平靜。像是一個沒有情-欲的石頭,那雙眼睛平靜幽深的可怕。
讓玉荷看不見底,也並不明白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而更糟糕的是,他並沒有停下。他還在繼續,一步步靠近她。
高階修士的威亞,如巨浪般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不敢動彈。更有一種死亡的威脅,充斥在她心頭。
他的舉動落在玉荷眼中,便是想要她的命。畢竟他看起來真的不怎麼喜歡她。
青年劍修一步步靠近,直到來到她身前。過高的身量,修長挺拔。
黑灰色的道袍稱的他清冷疏離,明明是個光風霽月的君子,是除魔衛道的正派修士。
但就是讓玉荷感到不安。
光打在他身上,黑影落下,正好覆蓋在玉荷身上。陰影裡的大小姐,沒了往日的風光,驕傲。
有的隻是劇烈到難以壓製的害怕慌亂出現在她臉上,明明怕的要死。這時候卻還要因為那一點所謂的麵子,強迫自己鎮定。
不許哭,更不許開口求饒。
她想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想要讓對方害怕,從而放過她。
可裝的永遠成不了真,她底氣不足,那些話說出來自然沒有份量,是讓人覺得可笑的威脅。
同樣玉荷自己也察覺到這點。
但她沒有辦法,不這麼做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明明害怕的要死,眼圈紅紅,像隻小兔子一樣往後蜷縮。但下巴又抬的老高,好像這樣,她就能不受到傷害。
可他,有說過要傷害她嗎?
明明一直難受的,被欺負的都是他。在玉荷覺得自己死定的時候,身形高大的青年蹲了下來,並握住她的腳踝。
那隻受了傷,無法動彈的腳踝。
將一直想要離開的人,困在原地。
他的突然動作,讓美人兒像是一隻炸了毛的毛。她拚命的想要甩開,害怕他接下來的動作,但自己的腳還是被對方牢牢掌控。“我告訴你謝靖遠,你會後悔的。”死到臨頭,玉荷也還在嘴硬。
她好氣,氣的想要用石頭砸死謝靖遠。不僅僅是因為害怕死亡,還有自己被謝靖遠碰了。
他把她的鞋子脫了,緊接著是白襪。他的手好大,好粗糙。
疼,磨的她皮膚疼。
可罵著罵著,美人兒突然發現沒有所謂的傷害,加重傷情。
事情來的突然,罵罵咧咧的美人兒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就見一股純淨的靈力進入她受傷的腳踝,很快疼痛消失。
他是在幫她療傷。
大小姐那一句即將脫口而出的賤人,硬生生止住。隨即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握住她腳踝的青年男人
她的話語沒有讓謝靖遠停止動作,到是讓外頭的一行人確定她是誰。
幾人停下推嚷的舉動,眼中閃過驚訝,以及疑惑。隻有金蠻兒動作越發激進,她就知道!那個人是玉荷!是她!
對於金陵玉家的女兒,金蠻兒一向看不上。早些年她覺得玉家的女兒蠻橫,這世道哪家的公子哥沒有個三妻六妾。
怎麼就她玉家的女兒嬌貴
,絕不與人共享丈夫。
她命苦,投成一奴家女。
不求能與他做妻,隻要能陪在他身邊,做妾也無妨。可就因為她,連做妾都成了奢望。
但好在,上天還是垂憐她的。
給了她一個好靈根,讓她拜入玄靈宗。成了他的師姐,也讓兩人解除婚約。
他沒了玉家的規定,也沒了家族壓迫。她可以和他在一起,甚至因著這層師兄妹的情誼,她也開始想要八抬大轎正妻的名頭。
說到底,她還要感謝玉荷當初的退婚。可人都會嫉妒,不分男女,一旦陷入情愛。便會瘋狂,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比如現在莫名其妙的針對她。
覺得她心腸歹毒,低劣,是個讓人討厭的草包。可這樣的草包又和她的阿兄,曾經有過那段關係。
她生的太漂亮,美到女子也不得不承認的那種。所以怎麼可能不擔心,她其實能感受到她阿兄是喜歡她的。
那些在雪嶺的日子,他留著從她家鄉帶來的東西。不近人情的人,也會細心嗬護那些物件。
好似什麼珍寶。
她明白,是因為愛屋及烏。
因為喜愛她,所以才會偏愛和她相關的事物。嫉妒以及臉上還未愈合的傷,讓她對其恨之入骨。
明明沒有多濃的仇恨,但她就是想要咒她死。為什麼就不能去死,為什麼要出現在她和阿兄麵前。
可她要進去,也成了難。
李大勇根本不讓讓她進入,這讓她情緒更加激動。金蠻兒覺得李大勇在她和玉荷之間選擇了後者。
可怎麼能選她,她算個什麼東西,那樣折辱他,為什麼還要偏愛她。
“讓開。”這次是冷到徹骨的寒意。
她生氣了,李大勇確定。
可要他開口解釋,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裡頭的場景實在是不能和人多說,不管怎樣說都是在壞她的名聲。
李大勇討厭她,但也不想親自毀了人家女子的名聲。特彆是她那種世家大族的女子。
但金蠻兒心意已決,說道便要做到。她不退反進,肢體的接觸,讓李大勇皺眉。
她是他的師姐又和謝靖遠關係親近。被李大勇當作自己人,這時候不僅不能動武,還因謝靖運的緣故要對其客氣。
也是因著這點,金蠻兒才敢硬闖。
而其他人這時不僅沒有給李大勇幫忙,甚至因為好奇那後麵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添起了亂。
一群人推推嚷嚷,金蠻兒找準機會繞過李大勇,穿過大樹。
李大勇看到有人進去,立馬想要上前阻攔。但這顯然是顧頭不顧尾,他不僅沒攔住金蠻兒就連其他人也沒有沒。
很快一群人,繞過李大勇進入大樹後。隨即入眼的便是震碎他們三觀的一幕,模樣嬌美的女人虛弱的坐在樹下。
青年男修背對他們單膝跪下,低垂著眉眼,手中是她纖細脆弱的小腳。
因著家中獨女,又備受寵愛長大,大小姐除了脾氣大,其他的都是嬌軟可欺。
特彆是這一身嬌貴肌膚,基本上是他的手剛碰上便起了一層薄紅。
謝靖遠不白,因著多年在外曆練的經曆,膚色健康,身形高大強壯。
和模樣嬌小的大小姐比,簡直就是一座大山。一雙練劍的手,更是粗糙的不得了。與那雙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玉家小姐那隻白的晃人眼的足,此刻被他禁錮在手中。
像是在把玩什麼有趣的玩意兒。
可他的眼中,又沒有戲謔,隻有無儘的淡漠!
第 118 章
但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他也不會在這裡為其療傷。
修仙界的兒女,其實並不怎麼講究男女有彆。講究的是那些如凡間皇帝權貴階級一樣壟斷各種修煉資源的世家大族。
所以當眾人看到這一幕時,更多的是對二人關係的猜測,以及覺得這一幕的荒唐。
那人雖然背對著他們,讓人看不清表情。但他手上的動作卻是溫柔克製到極點,好似生怕動作重一點傷害到她
這一幕給人的震撼實在是太大,這裡麵的幾人都是劍峰修士,他們中有男有女,但無一例外都是和他關係不錯。
自認為,也比較熟悉的師兄妹。
而在他們眼中謝靖遠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他不能說天性涼薄,卻可以用性情淡漠來形容。
永遠獨來獨往,以修煉為己任。
他們從未見他笑過,更沒有見過他對什麼事情有過興趣,他的世界好像隻有修煉。因著長相好,修為強大,宗門裡不少師姐師妹喜歡他。
就連下山執行宗門任務時,也有不少女娘愛慕。環肥燕瘦、小家碧玉、各色各樣,但他始終不為所動。
像是寺廟裡禁欲的和尚,清心寡欲到極點。
可此刻,那禁欲的修士,低垂著眉眼替一位貌美的女娘處理腳腕上的傷。動作是他們沒有見過的溫柔,而這個女娘是玉家的小姐,玉荷。
這算什麼,她可是他的仇人。
外麵都傳遍了,玉家的小姐欺辱他,又在他威弱時和他退婚,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不僅如此,更是在退婚沒多久後,便和那尉遲家的公子勾勾搭搭,傳出閒話。
怎就一個,水性楊花的浪□□子。就算生的再美,那也不是個好女人。
可就是這樣的人,讓那劍修低了頭。並讓他們從中看出一絲不該有的東西。怎麼能有呢,那個人傷他多深。特彆是李大勇,他甚至想說是自己眼花。也不想承認這一刻他從謝靖遠身上看到了對玉荷的喜愛之情。
這算什麼,他們都以為他恨她。
為他出氣,為他擠兌,為他抱不平。而他卻在這裡,對她低頭。
不是說不能救,而是他此刻的行為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沒有針鋒相對,也沒有步步緊逼,有的隻是替她療傷。
就連玉荷也是如此想。
她想過謝靖遠會殺她,打她,傷害她。就是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半跪在她腳邊為她療傷。
清冷淡漠的劍修,握著她的足,寡淡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手中力道合適,並不會讓她覺得難受。
除了因為常年練劍,手中起了一層粗糙的繭。硌的她皮膚難受以外,並沒有其它問題。
甚至因為那涼涼的冰靈力進入體內,怕熱的她感到一陣涼爽舒適,緊接著壓下那堆在她體內肆虐的炎毒。
她一手扶著樹,一手握著劍穗。
甚至一時忘了抵抗,因為謝靖遠的古怪舉動。是的,在玉荷眼中此刻為她療傷的謝靖遠就是在做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眼中是怎麼也化不開的寒冷,明明她從中看到了對她的不喜。
但這一刻玉荷不怎麼怕他了。
可這不代表,她就會感激他。
大小姐還是那個大小姐,她隻會覺得彆人伺候她是理所當然。就算謝靖遠曾經是她的未婚夫,那也一樣。
一個雪嶺來的蠻族,下賤坯子。
哪裡摸得她那嬌貴的皮膚,剛把傷修好,她便耍起了大小姐的威風。不僅不道謝,還覺得謝靖遠弄臟了她!
第 119 章
眼中嫌棄是怎麼也壓不下去,甚至想要一腳踹上去。但她不能她是跋扈了些,卻不是個傻子。
這裡那麼多人看著,如果她那一腳真的踹上去,那算個什麼事兒?
恩將仇報,還是忘恩負義。
雖然她沒有要謝靖遠幫忙,可她身上的傷確實是因為他而治好。
所以,大小姐隻能壓著脾氣。
試圖將自己光著的腳收回,可不知怎的,很難,她費了許多力氣都沒有成功。
自己的足還是被對方緊緊握在手中。
她蹙眉,不解地向上看去。
隻見那模樣清冷異常的青年劍修,神色淡淡道:“還沒好。”
一如既往的冷漠語氣,聽得玉荷眉頭皺起。
他手中力道不變,但就是讓她掙脫不開。怎麼會沒好?好了,她不難受了,也可以站起來。
但顯然,謝靖遠不這麼覺得。
“放放開。已經好了,我也不難受了。”也不知怎的,這一刻大小姐心底突然湧上些許尷尬。那尷尬,讓她說出來的話沒有氣勢,更不唬人。
綿軟,無力,透著一股難言的嬌弱感。
落在彆人眼中,像是撒嬌。
而她本人並沒有察覺這點,繼續說,更試圖將自己的腳從對方手中弄出。
“好了,真的好了。”
“謝靖遠,放開快點。”玉荷不是在矯情,而是真的不舒服,不舒服到眼眶濕潤,眼底溢出水來。
她不明白這男人,吃什麼長大?手上皮膚糙得要命硌得她腳疼。原本因為受了傷,她感知出了問題,一時半會並不覺得難受。
但當修複好,她的感知力回歸。
自然而然,就敏感得要死。
甚至因為一直抽不出來,一直扶著樹的手,被迫收回,緊接著她按在青年有力強壯的右手上。
那隻手,在為她輸送靈力。
太不舒服了,她不想要。
但離她最近的謝靖遠發現了,像是在和他撒嬌,不真實到讓他抬起頭。
入眼便是女人紅著的眼,帶著一層水光,嬌嬌弱弱望著他。像是撒嬌,在對她最親近之人撒嬌。
而那個人,是他。
像隻可憐漂亮的小山雀,有活力,卻因為被山雨打濕翅膀飛不起來,可憐又頹廢。
也像是一朵開得極豔的水芙蓉,漂亮,敏感,誘人,膚色白皙。
隻可惜,這種漂亮永遠隻是暫時。更多出現在她臉上的,是不滿,是對他的厭惡。
她情緒隱藏得並不好。
眼底快要溢出來的嫌棄,忍耐不下的抗拒神情。每一樣,都讓他剛剛變好的臉色,再次難看下來。
可自己又放不下心不去管她。
最後的最後,謝靖遠隻能自己移開視線,又道:“快了。”
那話,冷硬沒有感情。
但又安撫意
味十足,起碼理了她不是嗎?不是無視,而是給了回應。
這在其他幾人看來,很是驚奇。
也讓另一邊的幾人,再次瞪大雙眼。
那話,真的是他說的嗎?不知是不是他們耳朵出了問題,他們竟然在其中聽出了哄。
他在哄玉荷,那位欺他辱他的未婚妻。
如果剛剛,幾人還能說謝靖遠上前幫忙是因為心地善良。他雖然性子孤僻,但始終是玄靈宗正道弟子。
心中有對天道的敬畏,因果循環。
加之,過了那麼多年。
大家都已經淡忘,作為當事人的他,也應該放下。畢竟是修道的人,如果總抓著一件事不放。
那還修什麼道?遲早得入魔。
而他們那些日子做出的事,也並不是他指使,隻是他們看不下去他受的苦,自作主張為他報仇。
所以,當聽到那句類似於輕哄的話語時,幾人可以說是瞳孔地震。
所以,謝靖遠喜歡她。
這是眾人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可怎麼能喜歡呢?
她於他而言,是仇人。
就算不是仇人,也是個該記怪的人。她拋棄了他,與其他男人走到一起。
不將他當一回事。
就在剛剛,還與那野男人站在一起,恩恩愛愛。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兩情相悅。
傳聞,他們要訂婚了。
所以,他怎麼能還喜歡她?這是金蠻兒想不明白的一點,也是李大勇想不通的一點。他們兩人想不通,其他人卻想得通。
那提議另找彆地過夜的少年男修,眼睛都快看直了。那玉家的小姐可真好看,是比天仙還要好看。
先前在法陣裡,因著離得遠。
他看得不清,如今離得近,看得清晰。那女子的美,自然也成倍增長。
突然,他心底泛起點點酸意。玉家的小姐生得那樣美,真是便宜姓謝的和姓尉遲的。
這樣的美人兒,為什麼不能是他的。
他們兩人真是好命,一個曾經做過她男人,一個現在是她男人。
他們雖然是修士,但也都是男人。男人喜歡什麼?錢、權、色,自然他們這些還沒成仙,人性還在的修士也不能避免。
他看得出來,謝師兄喜歡那玉家的小姐。外頭都在傳,傳他對其恨之入骨,傳他見了她,就要對其抽筋剝皮。
徐直看來,這哪裡是恨,他看這謝師兄最想的是將那玉家的小姐,綁回去,日日夜夜交-歡玩弄。
占有欲還強得要命。
其他人沒注意,他卻注意到。
剛剛他們幾人闖入時,一股輕柔的風吹來,吹動她身上的粉裙,瞬間一塊衣料便蓋在他握住她腳踝的那隻手上。
遮住了他的手,自然也遮住了她的足。這要說是巧合,鬼都不信哪有這麼巧,隻不過就是他不願其他男子看了她去。
其他人心中的彎彎繞繞玉荷不懂,她也並不覺得讓人看了腳會有什麼問題。
她在家中時,很少穿鞋。
看了她腳的侍衛,修士一堆。
所以在她看來,隻要不是光著身子,那就沒有問題。而這時她也沒有心情管那一隻腳,有沒有被人看了去。
因為,有比看病更嚴重的事。
謝靖遠這個瘋子還抓著她的腳不放,女兒家的腳敏感,玉荷的更是。
她就沒踩過這麼硬的地,不對,應該是她就沒被這麼粗糙的手伺候過。
以往伺候她的,都是一些溫柔體貼的美人侍女。哪個不比他賞心悅目,讓她舒服。
他又是個陌生男人,一個在她看來不熟甚至有些厭惡的男人。這種男人,怎麼能碰她?
真是該死得讓人覺得惡心。
但這時候,大小姐並沒有表現出來。她覺得如果自己任性發火,或者做出什麼事情,謝靖遠一定不會放過她。
特彆是在對上金蠻兒的視線時,這種想法更加強烈。
在離家時,她曾聽藍溪說過。
謝靖遠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戀人,在玄靈宗修煉,看樣子便是這叫金蠻兒的女子。
金蠻兒討厭她,臉上還有一道因她而起的血痕。此刻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格外的凶惡,好似想要她的命。
誰知道謝靖遠會不會為她衝冠一怒為紅顏,到時她不就死定了嗎。
她記得謝靖遠可是金丹修士。
那模樣俏麗的金蠻兒,也是即將突破築基後期成為金丹修士的等級。不管是對上哪位,她都打不過。
所以,那一口氣。
隻能憋著,憋到臉頰發燙發紅。
因著這點,她極力壓下心底不喜,儘量不要表現出來
好在沒過多久,青年劍修鬆開了手。隨即高大挺拔的男人站起身,緊跟著她也趕緊站起身。
腳上的傷是她治的,鞋子也是他幫忙穿的。要離開,怎麼也都要說一聲謝謝。
但玉荷就是開不了這個口。
也因為在她心底,謝靖遠就不配得到她的道謝。他隻不過是個普通人,一個在她看來不怎麼樣的男人。
這種男人,是她最討厭的廢物。
是讓她覺得粘上,便掉價的存在。她不想表現得太過,手中握著尉遲洲留給她的劍穗,玉荷沒有說話,打算直接離開。
她看也沒看那群突然出現的人,更不打算與他們同路。
她要離開的意圖實在是太明顯,誰也看得明白。原本心裡還有些糾結的李大勇,更糾結了,他兄弟喜歡的這位。
對他那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他遲疑著,決定要不要開口說點什麼。但想著身為當事人的謝靖遠都沒說挽留的話,他說好似有些不合適。
可不說,又危險。
她今日一個人待在這,身上還帶了傷。明顯是獨自一人,加上天馬上要暗下。
一旦暗下,林中的妖獸便會出現。
到時,她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肯定要出事。也不知道尉遲家的公子怎麼搞的,沒跟在她身邊。
心裡想過很多想法,李大勇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講。可也是這時,他猛地一驚,想到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又為什麼要將心思放在她身上。
這玉家的小姐與他並無關係,甚至因為謝靖遠,與他有過齟齬。他們的關係也還沒好到,要擔心她的安危。
難道是因為喜歡。
不知道想到什麼,那高大野蠻的漢子,突地臉色暴紅。
好在,這時並沒有人將心思放在他身上。自然也沒有察覺,他這一刻的情緒變化。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位要離開的藕粉色長裙的女人身上。
第 120 章
她模樣決絕,看著便是不打算和他們過多牽扯。
玉荷也確實這麼打算,謝靖遠雖然沒有傷害她,甚至幫助她療傷,但這不代表他就是善良,或者不找她報複。
或許他隻是想要等一等,等以後再報複。畢竟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她才會走得那麼決絕,想著趕緊與尉遲州會合。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頭也不回。
可也是這時,她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諷刺意味十足的女聲:“還真是個白眼狼,救她,不如救一條狗。救了狗,狗還知道朝恩人搖一搖尾巴。”
那聲音不鹹不淡,讓走出去一段距離的玉荷瞬間停下。她記得這個女聲,也明白這話是在罵她。
而罵她的人是金蠻兒。
如果這裡不隻她一個人,又或者這裡不是虛度秘境。她一定會轉過身與她對罵,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但這裡沒有那麼多如果。
他們人多勢眾,並且個個都比她厲害。先前在幻境外她敢動手,也是仗著尉遲州在場,她知道尉遲州不會讓她受委屈。
也明白,此刻與她爭吵吃虧的絕對是自己。所以,這時她明知對方在罵她,也隻能吃下這個虧。
停下的腳步,再次抬起,她還是要離開。
謝靖遠皺眉,剛要說什麼。
就聽另一人道:“玉姑娘留下吧,這裡妖獸眾多,咱們又都是第一次進入。”
“不熟悉這裡的環境,你獨自行走,很容易掉入某個妖獸的陷阱。”說著,那人連忙上前。
是徐直,也是那位提議離開這裡另找休息的男子。說是男子,其實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模樣鐘靈毓秀,長得討喜。
但就是眉宇間總帶著一股戾氣,讓人覺得他急躁,少年心性。自然而然,也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印象。
也確實不好相處,先前就是聽見他一口回絕了另一人的決定。
少年人腿長步子快,不一會兒便來到玉荷身邊。隨即麵帶笑容,將她攔下。
他動作快,也很自來熟。
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尷尬,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帶著笑臉,便直接來到她跟前。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這徐直心思不簡單。就大小姐看不出來,她覺得自己從小便受到所有人寵愛,又因為出身高貴,家世顯赫,所以有人討好她再正常不過。
眼前這個不認識的劍修少年,便是如此。
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特彆是在自己倒黴時,還有人對她畢恭畢敬,玉荷自然不會發火。
但要她笑得開心感恩戴德,也不太可能。她抬著下巴,高傲地看著眼前少年,梗著脖子搖頭道:“不了,我獨自便好。”
這次,她拒絕得更加徹底。
可同時,另一人也開口了。
“他說得有道理,玉姑娘留下吧。”是李大勇,如果徐直沒有開口,李大勇絕不會說話,做那第一個開口的人。
因為他會顧忌謝靖遠。
誰都看得明白,他對她餘情未了。而他也明白,朋友之妻不可欺。加之她出身玉家,不是他這種平頭修士能夠擁有。
倒不如,放在心底當不知道得了。
可想歸這麼想,有些事情卻由不得他自己控製。比如這一刻,他明知說了便會和徐直一樣,讓人心中生出猜測。
但他還是說了。
甚至自我安慰,要真計較,第一個也落不到他頭上。而他做事磊落,也不全是為了那點心思。
多的是怕她一個嬌小姐,一個人受傷,被人惦記上。
他是名門正派的修士。
理應心懷善意,明知她不可一人獨行,自然就不該讓她一人在外。就算他們懷疑,他也沒有錯。
對此,玉荷再次拒絕。
一而再再而三,個個都在挽留她。
好似她多重要,金蠻兒不是個嫉妒心強的人,她平日裡也並不斤斤計較。
但這一刻,還是難受起來。
她不懂,這些男人為什麼都對她那麼好。難道就因為她生得美,所以個個對她心生憐惜,忘了她是個什麼德性。
果然是個狐狸精!
她心底罵著,麵上也不藏直言道:“她不願留,那就讓她走,有什麼好留的。”
金蠻兒與他們師出同門,不能說情同手足,也能說關係融洽。李大勇這時候,也不好反駁她。
他的視線落到一旁的灰衣青年身上,是謝靖遠。他能看得出來,自己這位兄弟對她很在乎。
那玉家的小姐,修為低弱,法術都用得不利索。一看便是個需要人看護著的,原本尉遲洲在她身邊還能護一護。
如今,他不在了。
放她一個人出去,那不就是讓她去死。而且先前也不知她遇到了什麼難事,衣衫不整,坐於老樹下。幸好遇到的是他們一群人,要是彆的男修,誰知會不會把她欺負了去。
這話,不好直說。
但他的意思很明顯。
察覺到他視線的青年劍修,自然也明白。但他臉上沒什麼情緒,抱著劍站在一邊,看起來是不打算管。
可怎麼能不管,他不是喜歡她嗎?李大勇眼見那人越走越遠,心底生出焦急之感。
突然,他不確定了。
謝靖遠真的喜歡她嗎?或許是有喜歡,但還沒達到為她做一切的地步。他心裡也是記怪的,怪她當初那件事做得絕?
這些想法在他腦中出現,交互,最終李大勇還是打算主動上前將人攔下。
可也是這時,變故突生。
原本安靜的叢林,突然跑出幾隻模樣凶惡的狼妖。那妖想也沒想就直接往她撲去,模樣生得好的大小姐,文不成武不就。
道法更是用得不怎麼樣。
她的修為也全靠家中父輩,用丹藥給她堆出來。自然這時她打不過那幾個模樣窮凶極惡,身體上還帶著血腥味
的妖獸。
她隻能躲,再在躲避的間隙結一些法術去攻擊,或者防禦狼妖的撲殺。狼妖凶猛,玉荷抵抗不住,她被嚇得連連後退。
模樣驚慌,眼神害怕。
玉荷確定她打不過這些狼妖,她必須找人救自己,而是要找的人便是身後那群修士。
她怕死,不想命喪於此。
想也沒想,立馬掉頭往回跑。她不確定那些人會不會救她,但她知道他們很強。
就連那個老是罵她的金蠻兒也很強。隻要有她們在,那群死狼妖就不敢傷害她。
在命麵前,玉荷也不再想什麼丟臉不丟臉。打不過便拔腿就跑,畢竟保命最要緊。
原本要離開的人,這下子不走了,甚至還要往人群裡躲。她想著進了人群,就安全了。
可人群太分散了,他們並沒有站在一起。而是單個,玉荷想要進入包圍圈這幾乎不可能。
她隻能找一個人,找一個就近的人,將自己藏在他身後時,躲避那些妖獸的攻擊。
她左看右看,根本由不得她選擇。
離她最近的是李大勇,他先前的話她也聽見了。他想要留下她,所以他一定願意保護她。
要得救了,玉荷想。
與此同時,李大勇也做出迎接的準備,試圖將她護下,便去殺了那群狼妖。
可也是這時,那群狼妖撲得更猛更凶,甚至有魚死網破的嫌疑,並且從四麵八方地朝她襲來。甚至有一個,是在靠近李大勇的方向。
這讓玉荷不得不停下靠近她的動作,改變反向。最終向另一個人奔去。
是謝靖遠,這次離她最近的謝靖遠。不知是不是玉荷的錯覺,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跑,最終她都會回到謝靖遠身邊。
那群狼妖在逼她靠近謝靖遠。
但這個時候,她沒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她隻想活命,所以在明知對方是謝靖遠,她曾經最討厭的人時。
她還是義無反顧奔向了他,並在心中祈禱謝靖遠彆拒絕她。
好在沒有,她來到他身邊很順利,甚至因為過度害怕,驚惶失措下她直接抱住對方的胳膊,再一股腦躲進他身後。
將自己藏在他身後。
那尋求庇護的模樣十足。
口中也不忘道:“快快!謝靖遠殺了它們!”她因為害怕,整個人幾乎是貼在對方身上。
柔軟的身體,清淡宜人的馨香。
以及身體接觸的觸感,和那一瞬被她依賴的感受,讓青年眸光微動,隨即身體有片刻的僵硬。
但因為時間太短,也因著此刻的混亂,並沒有人察覺到這點。
隨即他就聽背後的女人道:“快點啊,你趕緊動手!謝靖遠你怎麼還不動手!”玉荷太害怕了,整個人縮在他背後,生怕那些妖獸會傷害她。
口中不忘催促,這時候也不嫌他臟,他惡心了。與他貼得極近,好似整個人要掛在他身上。
“快快!它們要撲上來了!”
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怕死。尖叫與她的催促一同出現。隨即出現的是一道凜冽的寒霜,他的劍出鞘了。
不他甚至沒有拔劍的動作。
那把劍,是他用靈力換出來的冰劍。隻一瞬,便將那撲來的惡狼捅了個對穿。
紅豔豔的鮮血從劍尖順著劍身流淌至男人手掌,最後再滴落地麵。
一隻,兩隻,五隻狼妖,在他動都沒動的情況下,全部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