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巴兩下眼睛,伸手指著張絮,嚴肅道:“絮哥兒,你這叫惱羞成怒知道不。”
張絮臉更紅了,一下下把他往炕下推:“滾,彆在我跟前晃!”
趙晨嘿嘿笑著由著他推,往外走就看見張絮阿麼低著腦袋端著湯,趙晨道:“阿麼,你給他送進去,剛絮哥兒還說你做湯好喝。”又跑去張絮阿麼那屋看薔哥兒,才下生的娃娃睡得多醒的少,趙晨家來外人都往張絮那屋子去,怕吵到小哥兒,時不時就把哥兒放張絮阿麼那,由著他睡得天昏地暗。
門裡麵張絮針還沒放下,恨不得再戳他兩下。
福臨門的夥計回了話,萬大掌櫃放了心,又開始憋他的壞水兒。
老趙家單單送走一個小哥兒還不足以滿足萬大掌櫃的報複心,反而讓他覺著一不小心仇人就放跑了一個,這怎麼能行?
但夏春那邊還沒有什麼消息,倒是讓他先注意到另一個人,也不是他先注意的。曹睿現在跟著賬房學算賬,但萬大掌櫃有意讓他多接觸些彆的活計,於是夥計出門買菜時也讓曹睿一起跟著,學學采買。
福臨門采購多在鄉下,當天收新鮮的菜,便宜又乾淨,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毛菜出來一點,正經兒青菜還是沒有,采購就多去車船碼頭。
碼頭上有迎來送往的走商,經常有些海帶紫菜之類的水產,或者是其他地方一些新奇的吃食。
福臨門廚子是個曾經在外遊蕩過的,各地的吃食都接觸一點,最後在折陽城碰到自己的夫郎安家在這兒。碼頭上碰到什麼能吃的,回去給廚子都能做的差不離,上次廚子就做了個遊曆時吃過的炸魚片兒,麵裹著醃製好的嫩魚片往油鍋裡一滾,那鹹鮮微辣的味道當下讓萬大掌櫃給他發了紅包。
青黃不接的時候沒有青菜,天天上肉早就給來福臨門下館子的人吃膩了,好容易出現一個新鮮的,配上個清淡的紫菜蛋花湯,還真讓福臨門又賺了點小錢。
福臨門出門采買,基本就是廚子會做的,就全買回去,以前沒見過的東西,就少買點給廚子個新鮮,研究研究怎麼做也行。
碼頭上一個個貨物攤子橫七豎八的擺著,還有人直接在船上賣,曹睿正上一艘船,看這家賣的紫菜像是放的時間太長,本來就是曬乾的東西風乾的更碎,他正想回頭跟一起采買的人問問,是不要了,還是讓賣家便宜點。
這一回頭,卻看到碼頭對麵一個牆角下窩著個人,才初春,天不冷了,也說不上暖和,那人還是一身稍厚的夏衣,衣服上破了幾個口子,滿是泥土臟汙,頭發亂糟糟,瘦削的臉上烏漆抹黑,幾乎看不出模樣。
那人將身體蜷縮成一團,路過的好心嬤嬤遞給他個饅頭,那人一把搶過塞進嘴裡就咬,他這一抬頭,曹睿認出來了,這不是趙慶吉麼?
曹睿也沒敢認,畢竟以前在村裡趙慶吉的高傲模樣和現在實在大相徑庭,趙慶吉的性子隨了夏春,心比天高,看誰都覺著比不上他。
當初“趙晨”在村裡調戲小哥兒,看見長的好看的,總要口花花調戲兩句。
趙慶吉完全相反,他看見村裡的小哥兒隻會嫌棄,當初村裡公認羅冬至是村裡最好看的小哥兒,“趙晨”眼巴巴的貼著羅冬至,趙慶吉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哼一聲:“哼,就這種歪瓜裂棗的也叫好看?我將來是要娶大戶人家的小哥兒的,比這樣的好看多了!”為這事兒,“趙晨”還跟他打過一架。
後來羅冬至嫁了程員外,趙慶吉大戶人家的小哥兒也沒娶成,在附近的村子娶了顧秋良,還是奔著顧秋良爹麼都死了,要的聘禮少才去的。
趙慶吉看不上顧秋良,自然對顧秋良也說不上好,等顧秋良掉了一個孩子,他看顧秋良像看一碗狗都不吃的剩飯,更不對味兒了。天天念叨什麼時候他有錢了娶了大戶人家的小哥兒,就讓顧秋良下堂。
誰曾想高傲如趙慶吉,能蓬頭垢麵的搶著彆人施舍的饅頭吃的著急忙慌的呢。
曹睿把手裡的紫菜遞給采買的人,讓那人也看看。自己跑到趙慶吉身邊,喊了趙慶吉的名字。
趙慶吉愣了愣,抬頭看了曹睿一眼,忽然站起身撒丫子就跑了。
曹睿在趙晨家住過一段時間,他也知道趙晨和趙大梁家的恩怨,對趙慶吉沒什麼好印象。剛才叫趙慶吉,也不過是一時好奇。見人跑了,他也不追,回頭繼續采買去了。
他回去跟萬大掌櫃彙報采買情況,順便把最近福臨門的賬本整理好了送去,到了萬大掌櫃的桌子邊兒卻看掌櫃的破天荒的沒看賬本,桌案上鋪著白紙,紙上寫著趙大梁家祖宗八代,一家幾口人親戚往來調查的清清楚楚。
白紙上一個趙慶吉,旁邊寫著,現不知何往。
曹睿好奇的嘀咕了句:“趙慶吉?我今兒看到他了,在碼頭呢。”
萬大掌櫃本低著的腦袋瞬間抬起來了,詫異道:“不是說他去做生意了麼,怎麼在碼頭了?”
“不知道,今天看見了,跟乞丐似得。”曹睿道,“估摸著是生意虧了吧。他以前就虧過生意。”曹睿撇了撇嘴,又道,“可能是怕丟人,不敢回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