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款耳機的隔音效果與收音效果俱是絕佳的,剛戴上,江昭耳邊所有微弱的噪音都消失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片空白。
鄔景山垂眸在兩部手機上點了點,然後拿走了他的手機,對著話筒輕聲“喂”了下。
江昭耳畔清晰傳來他的聲音。
鄔景山往後退,一直到出了陽台才停下。
透過一層玻璃門,他看見鄔景山的嘴動了動,大約一秒鐘的延誤後,他耳邊傳來了對方說的話。
“江昭。”他喊了他的名字。
江昭沒說話,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如果不是場景不對,他幾乎要誇讚一聲鄔景山是個天才了,能避開他在他的手機上下載軟件,且看樣子,這個軟件估計是自主研發的。
真厲害啊。
偷聽心聲的係統一頓,【我怎麼感覺您現在並不是很害怕。】
剛才還麵色蒼白的青年此刻隻是緊緊攥著手心裡的手機,雙手在空中懸了半晌,才慢慢落下了。
【因為鄔景山做這些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我害怕。】
【他肯因為介紹這個軟件的功能就走到陽台,並且關上了陽台門這一點就說明了他的想法和態度。假如我想跑,現在我完全可以走到陽台麵前,把門上鎖,然後逃出去報警。】
【哪怕我不報警,明燁和明朗,還有江家都不會放過他。】
【我雖然在江家不受寵,但我被人竊聽時的身份是江家和明家的聯姻對象,我若是出了事,江家沒辦法和明家交代,明家也同樣,為了兩家的利益,他們一定會找鄔景山的爺爺問個清楚。】
係統難得聽江昭說這麼長一段話。
它發現,和青年認識得越久,他越能發現青年的與眾不同。
青年的外表像株菟絲花,柔軟、嬌嫩、美好、一折就斷,好像三月春風裡不堪一握的楊柳,又像枝頭剛盛開的花一樣,誘人采摘。
青年的性格卻與外表截然不同。
像是野草,像是冰霜,又像是荒蕪平原上殘存的風。
永遠生機勃勃,永遠堅韌不拔,永遠肆虐於這片枯萎之地。
似乎不會被什麼打倒。
它好幾次以為宿主挺不過來了,要麼是心理出問題,要麼是身體出問題,結果宿主卻每每扭虧為盈、逢凶化吉。
江昭任由鄔景山從陽台出來,親手摘下了他頭上戴著的耳機。
“江昭,我和其他人不同。”
鄔景山說:“你可以在我身上發現彆人的影子,但我變不成彆人。”
“——你所熟知的我根本不是我。”
江昭本能覺得這番話有些不對勁,但更不對勁的是鄔景山。
他放在膝上的手略略蜷縮了一下,“……我知道了,我現在腦子有點亂,我想……自己理一下。”
鄔景山沒有製止他,而後背過身去,“路上小心。”
江昭起身出了宿舍,在宿舍門前站了好半晌才一步一個腳印地往樓下走。
樓道裡除了他的腳步聲外還有從一樓傳來的調笑聲。
江昭一步步往下走著,他腦內,小係統仍不住插嘴道:【您就這樣走了嗎?】
【嗯。他不會攔我。】
係統:【您說得很篤定。】
【對呀,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篤定。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讓我覺得不太對勁,但一切都進展得太順利了,我始終想不通有什麼不對勁。到了現在,我甚至可以直接選擇拋下這些爛七八糟的疑問登出世界。】
江昭往下跳了兩三階台階,穩穩落地。
他拐了一個彎。
樓梯最下麵有好幾個男生在打鬨,邊說笑邊往樓上走,其中一個長手長腳得沒看路,而江昭又恰巧低著頭,這一下便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碰撞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江昭吃痛,捂住肩膀停在原地不動了。
撞到他的男生在看清他時愣了下,甚至顧不得自己也被撞了,忙道:“不好意思啊同學,我剛沒看路,有沒有撞到你哪裡?”
江昭垂著頭,肩膀隱隱作痛,但他的動作卻忽然頓住了。
不斷有詢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都好像被蒙上了一層布般,連係統都疑惑地在心裡發問,也同樣沒有得到回答。
良久,江昭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驚愕,目光死死盯住麵前站著的男生。
男生殷切道:“同學?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吧?”
江昭看了他一眼,忽然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跑。
他一口氣跑到了宿舍所在的樓層,腳步才停住,轉過身做了個深呼吸。
“我想通了。”
江昭喃喃道:“我想到了……”
“你差點……又騙了我一次啊。”
青年唇瓣張張合合,眼裡也一點點燃起了光,像是激動,又像是迷茫,神情愣愣的,好半晌,他才無聲念了兩個字。
係統記錄的動作停住了。
它看得懂那兩個字。
那是個極熟悉的名字……
——符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