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才發出這一丁點的動靜,隻相隔一道格柵的西屋就傳來了陸輕舟的聲音:“潤青,你還沒睡嗎?”
鬱潤青真想繼續裝睡,不過她也清楚自己方才歎的那口氣跟夢囈毫無關係,隻能硬著頭皮說:“嗯,那個,剛才翻身的時候腳趾撞在榻上了。”
不是還沒睡,是睡著了,撞到腳趾,又醒了。鬱潤青真佩服自己,這麼天衣無縫的謊話怎麼能張口就來。
陸輕舟問:“痛嗎?”
原本為了避免尷尬,說句謊話是無傷大雅的,可陸輕舟這麼一關切,鬱潤青沒由來的氣短心虛,有一點含混的開口道:“還好,不痛,不痛。”生怕陸輕舟追問,她忙岔開話題:“陸師姐,你怎麼還沒睡?”
陸輕舟柔聲道:“我在想怎麼讓你恢複記憶。”
說到這件事,鬱潤青一下子有了精神:“那陸師姐想到什麼好辦法了嗎?”
“想到了一個。”陸輕舟似是很猶豫:“就不知道,是不是好辦法,能不能奏效。”
鬱潤青覺得陸輕舟過於謹慎,畢竟她都死過一次了,死馬當作活馬醫這句話用在她身上簡直不要太貼切,管它是好是壞,管它能不能奏效,試一試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鬱潤青言辭委婉的,很正經的向陸輕舟傳遞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陸輕舟被她說服,輕聲道:“好吧,你過來。”
鬱潤青雖然還是個外門弟子,但她看過宗門裡的大修士施法,掐訣念咒,乾淨利落,隻一眨眼的功夫就結束了,她心裡想著陸輕舟一定也是要在她身上施一個法咒,便毫不猶豫的起了身,連鞋都沒穿就去了西屋。
臨陽這地方,冬日冷,夏日潮,實在怪得很,因此家家戶戶都有一鋪火炕,冬日燒著驅寒取暖,夏日燒著驅潮除黴,可火炕不生火就太涼了些,平常還是睡床比較多,大部分百姓家中都是東屋一張炕,西屋一張床,而白府的客房也不例外,甚至比尋常百姓家中更寬敞些,住四個人其實是綽綽有餘的,所以管事才將她們四個安排在一間屋子裡。
可鬱潤青摸著黑一走進來,就覺得這屋子太小了,她才邁了兩步,
膝蓋便緊貼在了床沿上,被迫停下來,有心想退一步,又覺得太刻意,乾脆站定不動。
雨季蚊蟲多,床榻四麵都掛著輕紗幃帳,陸輕舟似乎是坐在幃帳裡,身影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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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陸師姐……”鬱潤青小聲問:“蠟燭在哪,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話音剛落,幃帳裡便亮起一簇燭光,是陸輕舟點燃了琉璃燈,又將搖搖晃晃的琉璃燈掛在了床頂。
“你進來,免得有蚊蟲。”
“……”
屋裡雖然有窗紗,但人進進出出的走動,難免有蚊蟲飛起來,饒是外間燃著驅蚊的香料,鬱潤青手上也被叮了兩個小紅包。
陸輕舟不想讓蚊蟲鑽進帳子裡,情有可原。
鬱潤青這樣想著,莫名的,餘光瞥了一眼東屋緊閉的房門。
她是知道這樣半夜三更往人家床上爬很不妥當的,尤其這個人對她而言還是如此熟悉又陌生的一個人,可這一切發生的太順理成章了,鬱潤青還沒來得及細思,就已經鑽進了層層疊疊的幃帳裡,跪坐在了陸輕舟對麵。
鈴蘭淺淡而清甜的幽香在雨夜裡彌漫,陸輕舟穿著一件素白的綢衣,在燭光下流淌著淡淡的光澤,看上去細膩又柔軟,鬱潤青目光掃過去,停留片刻,霎時間漲紅了臉。
她局促的握著手,搭在膝頭,喃喃喚道:“陸師姐……”
鬱潤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了。
而陸輕舟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正穿著的鬱潤青的裡衣,她剛剛掛完琉璃燈,蔥白的指尖扶著燈壁,等裡麵燭火不晃動了才緩緩收回手,而後看向鬱潤青。
“你討厭我嗎?”她忽然這樣問。
鬱潤青一怔,搖了搖頭。
陸輕舟笑一笑,稍稍靠近了些,在鬱潤青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俯身,如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那殷紅潮濕的唇瓣。
鬱潤青倏地睜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陸輕舟:“你……”她震驚的連陸師姐都忘了叫。
陸輕舟卻一副平平常常的樣子,甚至有些嚴肅的盯著她的眼睛:“怎麼樣?有想起來什麼嗎?”
“……沒有。”
“我以為這樣刺激你一下,你或許會想起來。”
“看樣子……這辦法,不大行。”
短短一句話,鬱潤青說得很勉強,她臉熱得發燙,她覺得這帷帳裡一絲風也沒有,她快要透不過氣了。
可眼前這個人,是她的道侶,倘若她這個時候跑出去,陸輕舟或許會以為她討厭她。對於這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鬱潤青還很茫然無措,可她知道自己不應當讓陸輕舟傷心。所以她隻能微微仰著臉,看著陸輕舟,等待著讓她能離開這裡,出去透一口氣的赦令。
她不知道,因為她這樣安靜虔誠的神情,陸輕舟的心裡也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在胸腔裡微微顫栗著。
還不到十九歲的靈魂,還沒有遇到玹嬰,那樣生澀的,沒有愛過人的反應,那樣馴順的,像小鹿一樣的眼睛。
陸輕舟忍不住翹起唇角,很克製的撫了撫鬱潤青俊麗的眼睫,柔和的聲音裡透著一股親昵:“那隻能再想彆的辦法了。”
“……”鬱潤青彆開臉,沉默片刻,忽然說:“你是不是故意調戲我啊。”
“我沒有。”陸輕舟否認的很乾脆,可滿臉寫著胡說八道:“我想幫你。”
鬱潤青緊抿著唇,很清楚自己上當受騙了,可並不認為自己是愚蠢的。
她怎麼能想到!看上去那麼正經端莊一個陸掌教!會深更半夜把她騙到床上……
鬱潤青心口有點抖,是還沒有完全平穩的餘震。
“你也不要著急,總會想到好辦法的。”
好辦法三個字像回旋鏢一樣紮在了鬱潤青身上,她抬眼看向陸輕舟,終於有一點惱羞成怒了,不吭聲不吭氣的鑽出帷帳,一骨碌的滾回到榻上。
陸輕舟略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又響起:“你生氣了嗎?”
鬱潤青閉著眼睛,恨不得馬上睡著。
可在長久的沉默後,陸輕舟聲音裡的笑意消失了,像是真的為她而感到不安:“潤青?”
鬱潤青臉埋進肘間,指腹按著自己的嘴唇,深吸了口氣,悶悶的說:“我沒生氣。”
似是存疑,陸輕舟又問了一次:“真的沒生氣嗎?”
“真的。”鬱潤青道:“真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