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去向郡主娘娘辭行。
郡主娘娘養我一場,也算儘心竭力,我心裡想什麼她一清二楚,原本是沒有二話的,可鬱潤青大病初愈,剛剛見好,她怕我一走,鬱潤青又病倒了,因此抓著我的手說了好多軟話,懇求我再留兩年。
見我不語,郡主娘娘話鋒急轉,從兩年縮減到一年,從一年縮減到半年,從半年縮減到一個月,到最後,我幾乎是很愧疚的點頭答應。
而一月之期將至時,府上來了位貴客,乃是侯爺昔日好友,侯爺與好友久彆重逢,非常欣喜,當晚便設宴款待。
席上,那人見了我和鬱潤青,神情凝重了,說這兩個孩子都是極有天資的,興許百年後可以修仙成道。
他這番話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可郡主娘娘和侯爺臉上流露出的遲疑和思量卻令我心頭重重一跳。
侯爺先開口,指著我說:“這孩子正有意拜到問心宗門下,依你看可是正途?”
那人大抵是個鑽研衍卦之道的散修,閉著眼睛掐指一算,說了好些玄之又玄的話。
我隻聽進去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鬱潤青不容我聽。
她睜大眼睛瞪著我,好像我是天底下最壞的人,之後也不管席上有貴客,不管什麼教養和禮數,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拽到了庭院裡,按捺著怒氣,又有一點委屈的問:“父親說的可是真的?”
“……是。”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鬱潤青被我的冷漠傷了心,不止一次了,她始終不能習慣,細長的眼尾垂下來,烏黑的瞳仁裡閃爍著淚光,眼睫一動,沾上水珠,就那樣盯著我看,“阿檀……”
我有時候想,老馬當年若是對我壞一點,或許我就不會總是夢到老馬凍死街頭,然後渾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
如果注定要分彆,何不兩看相厭的分彆。
我竭力厭惡她:“彆這樣叫我。”
鬱潤青一抹淚,一抿唇,竟然恨聲恨氣地說:“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其實不太意外從她嘴裡聽到這句話,可是,難以避免的,心中震顫,像一望無際的漆黑夜幕裡忽然綻放漫天焰火,如萬點星辰,火樹銀花。
沒過兩日,我和鬱潤青一起踏上了前往長平城的路。
山高水遠,道阻且長,好似黃粱一夢,直至野花落了瓣兒,樹上半綠半黃,我和鬱潤青一同闖過山門,成了問心宗的外門弟子,我才驚覺她真的離了家,跟著我走到這個地方。
“師姐,她們說我該叫你師姐。”鬱潤青躺倒在剛收拾妥當的床榻上,笑眼彎彎的看著我:“怪彆扭的。你覺得呢?”
我看著她,不自覺勾起嘴角:“還好。”
鬱潤青十分孩子氣的將自己卷進被子裡:“那以後我就叫你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