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剛被幽禁那陣我才會意外,沒想到陸師姐竟然第一個來探望我。
所以此刻,對於陸師姐,我除了感激還有敬畏,斷然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不過,人生苦短,酒還是要喝的!
72.
誰也不知道鶴頂紅是先有的毒藥還是先有的嶺南酒。前者的“鶴頂紅”是見血封喉的紅,後者的“鶴頂紅”則是酒酣耳熱的紅。
我或許是太久沒有這麼既無忌憚的喝過酒,又或許是家鄉的酒太熱辣,才半壺下肚而已,就有些醉了。我能感覺到自己腦袋頂上在冒泡泡。
“陸師姐,我不能喝了,我,你知道,酒後無德,容易失態。”
“沒關係的。”
“有關係有關係!其實你不說我也清楚,你之前總來寒川看我,還給我送糕點和茶葉,肯定沒少被長老們責備……我都搞不清楚,你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才會遇到我這樣一個寬宏大度,不計前嫌的好人,之前明明我對你那麼無禮……”
欸?好像哪裡不太對?
我聽到陸師姐笑,費力的睜開眼睛,雖然有些模糊,但仍能感覺出她此刻的笑容是很溫柔和煦的。
“是啊,我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才會遇到你這樣一個寬宏大度,不計前嫌的好人。”
“不不不……我說錯了,我說錯了陸師姐。”
“你沒說錯,那時候,打你手板是我不對,是我出格了。”
原來陸師姐知道我一直為這件事記恨她!天啊天啊天啊!
羞愧,害臊,後悔,亂七八糟的情緒一股腦湧上來,幾乎一瞬間,我的臉就熱得發燙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比鶴頂紅還要紅:“陸,陸師姐,我……我一點也不寬宏大度,我小肚雞腸,我心眼就針尖那麼大。”
正當我羞愧至極,語無倫次時,忽然瞥見一旁的雞毛撣子,頓時福至心靈,拿起雞毛撣子遞給陸師姐,然後顫巍巍的朝她伸出手:“陸師姐,要不,你再打我幾下,從今往後我們就兩清了,這些事就再也不提了。”
陸師姐拿著雞
毛撣子那端的細竹條,苦笑道:“潤青,我今日若真打了你,那我欠你的,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我喝醉了?徹底醉了?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明白。”
“你一點也不記得了嗎?或許,也不是不記得了,隻是從未放在心上。能讓你放在心上的,大概隻有你師姐。”
陸師姐看著我,輕聲說:“你總該記得水娘娘。”
73.
水娘娘我自然是記得。
那是陸師姐打完我手板不久之後,我隨兩個同門師兄下山夜獵,在一個叫黑水渠的地方遇到了被當地百姓喚作“水娘娘”的食人魔,那“水娘娘”原是長在河裡的鯉魚精,若能潛心修煉,興許百年後可以成妖,再由妖修煉成當地的河神。偏偏那一帶家家戶戶講究多子多福,生下女嬰,無力撫養,便將其溺死在河裡,祈求仙人再送男胎。
嬰兒本就有著純淨至極的靈氣,被溺死後靈氣離體,就成了令鯉魚精法力大增的天材地寶,再者,溺死女嬰之人,日後家中若得男胎,定會帶著一家老小前來還願,這些人求的是無名仙,供奉的卻是鯉魚精,鯉魚精得了香火奉養,又被喂了數不儘的女嬰,不過百年光陰,竟修煉成魔。
鯉魚精成魔,卻自以為成仙,再有人來河邊溺死女嬰時,它便掐著道家指訣現身,自稱是黑水渠的水娘娘,要那人日後祭獻女嬰務必設壇作法,否則它不肯收。
如此,黑水渠出了一個水娘娘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有那貪圖權勢富貴的,寧可到彆地高嫁買來女嬰祭獻給水娘娘,也有那窮到走投無路的,竟將家中幾歲大的女童拉來祭獻,食人魔不挑嘴,女童也是吃的,一時間黑水渠周遭女孩子的身價都翻了好幾倍。
仙盟瞭望台隻知黑水渠有個叫水娘娘的假神,哪裡曉得內情,我與兩個師兄到了此地,聽聞此事,無不為百姓的愚昧而瞠目結舌。其中一個師兄是出了名的暴脾氣,立刻拔出劍要去殺了那食人魔,另一個師兄急忙勸阻,認為食人魔修煉了近百年,絕非我們三個初出茅廬的弟子可以應對。
我說:“好,師兄去搬救兵,我們在此看守,以防這期間再有女嬰遇害。”
師兄:“你不是會畫符,傳訊符沒有?”
我答:“傳訊符要靈力催動,最近的瞭望台離黑水渠也有三百裡,師兄你催的動嗎?”
師兄再沒廢話,翻身上馬,速去求援,剩下我與暴脾氣師兄在河邊等候。
我原想著最近的瞭望台位於京州,必定有元嬰期的大修士駐守,大修士得到消息再趕來,撐死了也就一兩日的功夫。
一兩日而已,能出什麼幺蛾子。
暴脾氣師兄:“短命龜兒!竟然抱了七個女嬰來給食人魔設壇!看老子今天啷個砍死這瘟喪!”
不巧,當天夜裡便有一行人在河邊設壇,要拿七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嬰供奉水娘娘。
雖然我與這位來自蜀地的暴脾氣師兄都自知無論如何敵不過這“水娘娘”,但也斷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七個女嬰被
活活溺死,無法,隻好端起仙門子弟的氣派上前阻攔。
然這一行人亦是為救人而來,聽聞水娘娘靈驗,可以令人起死回生,便抱著七個女嬰求到了此處,見我與師兄意欲阻攔,竟然齊刷刷的往河邊一跪,哭喊道:“水娘娘在上!家中老父病痛數月!今危在旦夕!命懸一線!念我等子孫一片孝心的份上!還請法事從簡!收下這貢品!”
話音未落,“水娘娘”便現了身,它掐著觀音手印,竟然一臉的慈悲相。
“念爾等至誠至孝,這貢品吾便破例收下。回吧,明早令尊便會病愈如意。”
“這瘟喪龜兒說的哪門子鳥語!”
暴脾氣師兄忍無可忍,拔劍衝了上去,一副要把這些人都殺了的陣仗。
我並非劍修,無劍可使。
幸而臨下山之前畫了一遝子符咒,這會派上了大用場,趁著暴脾氣師兄還能和“水娘娘”周旋一會,我先催動靈力使了一張傳訊符,隨即在河岸四周設下陣咒,試圖讓這假神顯出原形。
師兄的劍未必能落到水娘娘的身上,我的陣咒卻踩住了水娘娘的命門。
水娘娘真以為自己是地仙河神,猛然被咒陣打出了半魔半妖的原形,自己都怔住了,來求它救父的一行人也傻眼了,再也不敬這水娘娘,驚呼一聲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救命。
水娘娘見狀,當即暴怒,徹底露出食人魔的本性,追上去一口吞了一個半人。
暴脾氣師兄見水娘娘吃的酣暢淋漓,也不攔了,急忙拉著我把女嬰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74.
“後來呢,你可還記得?”
“後來……有幾個在附近夜獵的同門師姐收到了我的傳訊符,幫我和師兄打退了水娘娘。”
“是啊,那次你受傷了。”
我點點頭,伸出手,掌心有一條很長的傷疤,正是那一次留下的。
當時實在是太倉促,我隻記得那水娘娘手裡有一把魚鰭似的刀,眼看著就要砍在來幫忙的師姐身上,我下意識伸手去攔,便被刀刃豁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
“再割深一點……”陸師姐摸著我掌心的疤痕,垂眸道:“你的右手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