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十一,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偏偏從小就體弱多病,注定在他們身邊留不久。
康熙默默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宜妃,“所以,那日你也知道?”
宜妃愣了下,瞬間裝傻,“妾身知道什麼?”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自己說呢?”
宜妃卻是咬死了不承認,“您看啊,這畫裡妾身可都沒抬頭啊。”
康熙也立馬找出了破綻:“可你笑了。”
宜妃下意識摸了摸鼻子,心虛地躲了視線,“妾身才沒有,定是老五那孩子記錯了。”
康熙見她這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他也不是真的要追究宜妃,宜妃自是也知道這一點,兩人這樣折騰著一番後,便順著這話茬聊了很多小十一的事。
直到康熙在宜妃這用完膳離開時,臉上還不由帶著絲淺淺的笑意。
回到清溪書屋後,康熙默默坐在榻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些年,他都有些記不得自己失去多少孩子了,旁的他有時顧不上,但惠宜德榮四妃是早年便跟在他身邊的,情分自也是旁的妃子比不得的,她們四人膝下都有早夭的孩子,所以每逢那幾l日,他都會去她們宮裡坐坐。
特彆是榮妃,她早夭的孩子多,他每年因此過去的次數也最多,但在今天之前,每次他們都會默契地不開口提及,儘量把傷心壓抑住,從未像今日這般。
他們不再避諱地提起那個夭折的孩子,也不去刻意抹去他存在的痕跡,很神奇的是,好像小十一今日再次回到了他們身邊一樣,又好像他從未離開過。
康熙突然想到之前問宜妃今日為何同往常不同時,她回答的那句話,她說,我要永遠記住小十一,隻要我不忘,他就一直在。
想到這裡,他心念不由一動,揚聲把梁九功招了進來,然後指了指牆角的那個大箱子,道:“去把那個箱子給朕搬出來。”
梁九功不由一愣,旁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可是知道那裡麵裝的是什麼啊。
以往皇上可都是……今日怎的突然要打開?
“還愣著做什麼,朕的話你沒聽見嗎?”康熙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忍不住皺了皺眉。
梁九功忙回過神來,“奴才聽到了,這就去搬。”
說罷,他便忙起身走到了那牆角,費了番力氣才把那箱子搬了過來。
梁九功默默地站在箱子旁,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康熙似是遲疑了下:“打開吧。”
梁九功這次不敢再耽擱,很是利索地把箱子打開了,然後箱子中一卷卷的畫卷便暴露在了空氣中。
康熙的呼吸似是頓了下,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道:“你先出去吧,朕想自己待會。”
梁九功默默退到了外麵,但臨
出去前,還是忍不住再朝著室內看了一眼。
那箱子裡裝的不是彆的,都是皇上那些夭折孩子的畫像,每一幅都是他親手畫的,小到幾l個月,大到十來歲,一個不差。
這些年,後宮夭折的孩子並不算少,每次康熙都表現的很平靜,外人隻道皇上是喜怒不形於色,但梁九功卻很清楚,他麻木習慣了。
說起來,這還要從早年說起,皇上早年的後宮確實玄乎的厲害,在大阿哥之前,竟接連多個孩子都沒立住,這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內,皇上對大阿哥極其寵愛的原因,因為他是皇上第一個立得住的孩子。
那時,每次經曆喪子後,康熙都是悲痛欲絕,後來便似漸漸習慣了般,然而這麼多年唯一不變的,每個夭折的孩子他都會親手畫下一副畫,然後,放在那個箱子裡。
而同樣的箱子,暢春園的清溪書屋有一個,乾清宮的東暖閣也有一個,但康熙卻從未主動打開過,今天是第一次。
梁九功出去後,康熙又在那裡靜靜坐了好久,才起身走到那箱子前,然後一卷卷的打開了那些畫像。
他是天子,要以天下大局為重,不能過多沉溺於兒女情長,但同時他也是父親,也要允許他偶爾脆弱一下。
偶爾就行。
不知過了多久,康熙再次喚梁九功進來,此時箱子已經蓋好了,好像從未打開過一般。
他也再次變回了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
“梁九功,你親自去開朕私庫,挑上幾l樣東西,去賞給五福晉。”
西花園,皇子四所處。
安清正在優哉遊哉地釣著魚,雪團則窩在她的腳邊睡覺。
這個小勢利眼的家夥,自從她釣魚的技術進步了之後,也開始見風使舵了,對她也開始諂媚了起來。
但偏偏安清還就吃這套,這不,為了獲得小家夥更多的偏愛,她釣魚的勁頭也越來越足了。
“主子,皇上讓人給您送賞賜過來了,您快些出去瞧瞧吧。”翠柳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安清愣了下,不是,這好好的,康熙突然賞她做什麼?
紫蘇提醒道:“會不會因為之前那水稻青風病的事?”
安清一想還真有可能,於是興衝衝地跑了出去,但當她看到桌子上那些賞賜後,整個人直接懵了。
怎麼說呢,這東西都是好東西,但康熙是不是太小氣了些啊,先不提她畢竟是解決了困擾古今多少人的青風病有多大意義,就單單說挽回今年南方多少水稻減產的損失這事,他也不能就給她賞這些身外之物吧。
而且,這打眼瞧著,都不如上次祥瑞牡丹賞賜的厚啊。
老康怎麼這麼摳呀,安清忍不住撇了撇嘴,要知道跟著個摳門的領導可不是什麼好事,真是太讓人沒有乾勁了。
就在她背地裡各種蛐蛐康熙時,晚上胤祺回來卻直接替他老爹洗刷了冤屈。
“皇阿瑪向來賞罰分明,應該不是為青風病那事賞的。”
安清懷疑地
打量他一眼,你確定?
胤祺似是突然想起什麼,“皇阿瑪今日去過額娘那裡,我想應該是為了畫冊的事。”
畫冊?
安清撓了撓頭,突然也有些不確定了起來,問題是今日來送賞的那小太監一問三不知,就說是皇上賞她的。
算了,隨便吧,不管是為了什麼吧,康熙給她她拿著唄,她也沒有嫌棄或拒絕的資格。
當然,她心裡可以偷偷的嫌棄。
但最讓安清開心的是,她那畫冊好像真的有幫助到胤祺和宜妃,至少他們在麵對十一阿哥的事上,不再像之前那般諱莫如深了。
宜妃甚至和她平時閒聊時,偶爾還能主動提起十一阿哥,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在暢春園的日子閒適且快活,安清每天釣釣魚,三天兩頭去康熙那禦稻田裡逛逛,還能滿園子研究康熙從全國各地移栽過來的植物。
比如南方移植的蠟梅,西域哈密移栽的葡萄,五台山的楓樹,還有原產塞北的山楓、婆羅樹等等,這也是她後來一段時間才發現的,且對此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以至於經常能為此頂著酷暑出門,足可見是真愛了。
彆說,安清在這待的還真有些樂不思蜀了,但現實是她再樂不思蜀,老康一聲令下她也得走啊,沒法子,誰讓人家是老家呀。
八月初,康熙領著眾人從暢春園重新回到了宮裡,說是要開始為接下來的木蘭秋彌做準備了。
這一提到木蘭秋彌,安清瞬間就覺得這暢春園也不香了,還有什麼比回家更讓人期待的事啊。
後宮裡也因此熱鬨了起來,畢竟,這隨行名單老康還沒確定下來呢。
他這後宮妃子兒子眾多的,也不能各個都帶過去吧,那帶誰不帶誰的,可不得好好爭上一爭啊。
具體表現為嬪妃們往乾清宮送湯的人越來越多了,當然,還有送詩的送繡活的,總而言之就是各顯神通,這也是安清從宜妃那聽說的。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老康這一趟塞外尋少則也要兩三個月啊,若能跟過去自是能受寵些,總比被困在這宮裡獨守空房的強吧。
當然,除了嬪妃自己爭外,還有為兒子爭的,特彆是康熙那些被困在上書房讀書的兒子們,整天被繁重的學業壓得喘不過氣,這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出去浪的機會,自然是都想要的啊。
比如宜妃,她為著小九也跑了好幾l趟。
至於為什麼不為胤祺求呢,那自然是早已經確定他在名單之列了啊。
畢竟,安清這嫁到紫禁城第一年,康熙就算再不講情麵,定是要回去見見家人的,當然他也向來不是不講情麵的人,就連他一向不待見的鹹福宮妃,隻要去塞外,康熙也一般都會帶上她,讓她和家人也趁機見上一麵。
滿蒙聯姻嘛,是結親又不是結仇。
回到宮裡後,安清也開始忙起來了,她拉著紫蘇她們,開始翻箱倒櫃給她的家人準備禮物。
這一年來,不管是康熙,還是太後和宜妃,給她賞的好東西可真是不少啊,她給了家裡的每個人都選了適合他們的東西,挑挑揀揀了不少東西出來。
要不是出行的箱籠有要求,她恨不得都帶上才好呢。
嗚嗚嗚,一想到能見到阿爹阿娘他們,安清就激動地恨不得馬上起來跑上兩圈。
當然,除了安清外,紫蘇她們幾l個自也是高興的不行,也許對於這紫禁城的女子來說,蒙古那邊塞外苦寒,各個都避之不及,但對她們來說,那裡是她們長大的地方,是她們的家。
而紫禁城再好、再繁華,也都比不上她們馳騁草原上時的那份暢意快活。
沒過多久,康熙終於把塞外出巡的日期定了下來,八月二十日,據說是欽天監算出來適宜出行的黃道吉日。!
迷途未返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