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送白叔一家出門，眾人才發覺屋外寒冷又重了幾分，打在臉上的寒風刺骨冰冷。不到半夜，天空就落下零零落落的雪花，次日已經化成鵝毛大雪，整個鄉野山間不過大半日，就被大雪裝點得冰天雪地，銀裝素裹。
大訊朝順光四年的第一場冬雪，來的比往年都要早都要大。
大軍準備開拔過境的消息如風卷雪飄一般，早已傳遍四裡八村。
隻是這樣的“大事”卻和村民們沒有切身關係，不過茶餘飯後議論幾句，土路田埂間就都洋溢著瑞雪兆豐年的喜悅。
各家各戶趁著華雲鎮還沒有戒嚴，該買的買該賣的賣，完了就隻在村裡走動竄門，結冰的河麵更是大小孩童流連忘返的寶地。各村進出的來往人流雖然越來越少，關起門來的熱鬨卻是比之前更甚。
楊家的小作坊也是一陣熱鬨。
自從方舉人發了話，楊家小作坊就正式出了名。
如今那些小媳婦大姑娘閒著無事，就三三兩兩約著過來幫工。賺幾文錢零花事小，湊在一起家長裡短才是真正的目的。又有柳氏這個愛說道的人領頭，東廂房裡不時就傳出一陣高過一陣的笑鬨。
楊彩芽獨自坐在廳內炕上做針線，聽著外頭的熱鬨心裡卻是高興不起來。
李大爺那裡送來消息，他家糧油鋪有交往的幾家熟人和酒鋪都收不起葡萄酒。又說華雲鎮多是些小門小戶或是商家，能買得起葡萄酒的少之又少，讓她們設法看能不能往京城裡尋尋路子，李大爺也會幫著繼續留意，看看往來的走馬行商有沒有需要的，但可能性不大。
李大爺這條線的結果，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華雲鎮隻有一家酒鋪有賣葡萄酒，可見葡萄酒的消費能力有限。
找上李大爺，一是人情往來，二是碰碰運氣。
她看重的，是王大夫和雲來酒樓這兩條線。
楊彩芽想到翠花中午帶回來的消息，忍不住歎了口氣。
翠花中午去藥膳堂送這個月還的錢，順便打聽葡萄酒的事，帶回來的卻是王大夫家中有事，已經回了京城的消息。
藥膳堂的夥計說王大夫是帶著葡萄酒走的，隻是正好碰上西北平亂的軍情，恐怕京城這會兒正忙亂著。王大夫處理好家事，多半是要等大軍過境才會啟程，最快也要月底才會回來。
這消息半好半壞，說不上全無盼頭。
卻是和雲來酒樓的了無動靜一般，隻能等——兩條線都成了樓上的第二隻靴子，久久不落下，吊著讓人心煩意燥。
楊彩芽捏著針線狠狠往布料上戳，全當那布料是沈展之的臉，戳著解氣。
她這頭再沒有和葡萄酒有關的消息送進來，華雲鎮的縣衙裡，關於大軍行程的消息卻是天天不斷。
先鋒軍過境前五天，鎮上縣衙就派出衙兵頂著風雪肅清道路，把守鎮門。
先鋒軍過境前三天，往來官道的探查騎兵一日三個來回，馬蹄踏雪飛揚，隔幾個時辰就在官道上落下一串串悶悶的踏蹄聲響。這聲響不時回響在官裡村上空，沿著官道的幾個村落就慢慢籠罩上肅穆的沉重氛圍。
先鋒軍過境當天，連下了七八天的鵝毛大雪勢頭終於轉小，細雪紛紛，天地間猶如籠罩著大片白色薄霧。
此時除了掃雪的衙兵，官道兩旁又多了兩列站姿筆挺，軟甲加身腰跨軍刀的五軍營官兵。
官裡村以及鄰近幾個村的村口，也有披甲跨刀的軍士把守。
等遠遠傳來先鋒軍兵馬的腳步馬蹄聲時，把守軍士的腰背瞬間又繃直了幾分。
官裡村一片沉寂，隻有遠離官道的結冰河麵上隱隱傳來孩童的玩耍嬉鬨聲。
曹卓看了眼了無人跡的村中大道，閃身拐上他常走的那條秘密小路，一路直奔楊家。
楊家的小作坊今天倒是安靜了許多，柳氏正帶頭做收尾工作，一邊嚇唬幫工的人彆大聲笑鬨小心給官兵捉去，一邊又忍不住嘀咕外頭的陣仗。
眾人交頭接耳的低語閒話，誰都沒留意到後院牆外傳來的那一聲短促的口哨聲。
不一會兒楊彩芽推門而出，進東廂房找到柳氏，指著村西的方向。
“是要去你權嬸子家看書？”柳氏見楊彩芽點頭，交待道，“繞著點路，彆往村口走，省得撞上那些凶神惡煞的官兵！”
楊彩芽笑著點頭，擺擺手一溜煙跑出門外，轉身就拐上了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