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至少可以撕開男人偽裝溫情的麵紗。
所謂的大儒?君子?讀書人?孔孟聖賢之徒?
都睜開眼好好看看吧,看看他們都是些什麼貨色。
在北明這個朝代,理學之風正盛。秦扶清考科舉,不讀理學是萬萬不行的。
而理學興盛,可以說正是女性地位越來越底下束縛的開始。
李文輝見秦扶清被懟的說不出來,更來勁地,開始扛起理學大旗為自己背書。
“聖人曾說,餓死是小,失節是大。你替陳蓉等女子說話,卻不曾想,像她們這樣如此出入往來男子多的場合,算什麼有節操的女子呢?”
“至於朱子,更是說存天理滅人欲以來約束婦人,為何到你一個小小的秀才這裡,反而要為了這些失節的婦人與人叫板呢?”
前麵李文輝說的那些話,是說給吃瓜百姓們聽的,簡單易懂,得到眾多百姓的支持。
他這兩段話就是說給在場的讀書人聽的。
讀書人慣會引經據典,把聖人之言當做自己言行的開路斧,是常有的事情。
這兩段話可真是說到讀書人心坎裡去了。
你秦扶清總是一個一個讀書人,說什麼女子也能稱為讀書人,為何不聽聽聖人之言呢?
若聖人也都是錯的,為何科舉要考朱子的理論?
“是啊,說的對,這下看他還怎麼反駁!”
”反駁?我看他剛才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十有八九是要認輸了吧!”
這回輪到秦扶清冷笑了。
沒錯,他同樣認為理學興盛是婦女地位降低的開始,可把錯誤全都歸因到理學上,那是絕對不公平的。
朱熹從未在朱子語類中談到任何關於婦女禁錮的話題。
甚至就連李文輝所說的最有名的“寡婦餓死是小,失節是大”還有“存天理滅人欲”都並非指女子。
秦扶清還記得自己曾在石堰山家中翻到一本記載楊朱的書,楊朱的思想大多在流傳過程中丟失,唯獨留下“一毛不拔”這個詞語和他有關。
可楊朱真的是一毛不拔嗎?他的思想真的沒有可取之處嗎?
隻是旁人有心斷章取義,顛倒是非黑白。世人大多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有心宣傳其二,可誰又關心呢。
謠言為何止於智者?
因為庸人隻會傳播謠言,並不是真正關心真相。
大多數人得過且過,從不深思,彆人說什麼便是什麼,跟著罵跟著笑,罵過笑過就忘記了。
真相到底是什麼,重要嗎?
說出“寡婦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的程頤也曾說出過:“凡人為夫婦時,豈有一人先死,一人再娶、一人再嫁之約?隻約終身夫婦也。”
說出“存天理滅人欲”的朱熹同樣也說過:““夫死而嫁,固為失節,然亦有不得已者,聖人不能禁也,則為之製禮以處其子,而母不得與其祭焉,其貶之亦明矣。”
了解聖人的言論,也要同樣了解聖人所處的時代背景。
朱熹所處的朝代,士大夫蓄妾成風,臨安城中各種風花雪月場所,屢禁不止。臨安城中下之戶,不重生男,隻重生女,生女則愛護如捧璧擎珠,甫長成,則隨其姿質,教以藝業,用備士大夫采拾娛侍。
看見了嗎?和當前的廣德府情形何其相似。
朱熹生在南宋,南宋都被打成篩子了,士大夫流連風月場所屢禁不止,連帶著百姓隻重生女不重生男。生男要送去戰場,生女賣給士大夫反而能換來榮華富貴。
如此“重女輕男”倒不知叫人該說什麼好了。
朱熹看不慣此情此景,針對放蕩人欲的士大夫提出“存天理,滅人欲”結果數百年後,到了士大夫嘴裡,竟然成了禁錮婦人的詞彙。
何其諷刺。
可秦扶清不慣著李文輝此類顛倒黑白,隻會拾人牙慧的讀書人,他引經據典,把朱子文集的話正反都拿出來反駁李文輝。
李文輝方才還在為自己占了上風沾沾自喜,這一下子,又有些急了:“你少添油加醋,在這裡胡言亂語,聖人說的話你難道也敢質疑?”
秦扶清聞言,一下子就明白了樊大通之流為何會把楊朱思想講成“一毛不拔”。
合著他們隻聽自己想聽的,堅持取其糟粕啊!
聖人的話可能是好的,隻是這些蠢貨做不到好的,就斷章取義,做壞的。
然後再說是聖人如此說的。
秦扶清暗罵了一聲娘。
一根筋變成兩頭堵。
“秦扶清口中所說的聖人之言並非胡說!”
就在這時,陳蓉站在馬車上,手中高高地舉起一本書,“剛好我出門帶著朱子文集,秦扶清說的是對的,朱子雖說“存天理滅人欲”可也說過讚同寡婦再嫁,以及對李清照多有欣賞之語!”
“聖人尚且能做到如此,難道你一個效仿聖人之言的鼠輩,也敢質疑嗎?”
陳蓉今日沒帶麵紗,她高高地站在那裡,手中舉著書,把眾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來了。
陳蓉毫不畏懼,眼神裡像是帶著火,呼吸之中也滿是火熱。
她聽了這場辯論,心底裡莫名燃起一道火。
這火想燒儘一切,想把她的靈魂燒的飛向高空之中,再迸發出力量燃燒給眾人看。
憑什麼說女子不行?
她明明做到了,為什麼還是得不到承認?
李文輝可以罵秦扶清是胡說八道,可陳蓉手裡的書騙不了人。
聖人怎麼說的,隻要一翻書就能看到了。
“聖人真的是這樣說的?”
“聖人說的還能有假?”
“聖人說的如果是假話,那他們還怎麼考功名?”
百姓們不懂秦扶清和李文輝誰個厲害,他們聽半天也就是聽個熱鬨。
不可能有百姓聽的熱血沸騰,回家對妻子說今天你彆燒火做飯洗衣帶孩子了,全都放著我來。
所以他們就是聽個熱鬨。
誰看起來淡定,他們就站誰。
可若是比聖人言論和李文輝誰更厲害,他們理所當然地站在聖人言論這邊。
畢竟讀書人都是要背聖人言論才能考取功名的啊!
“你連聖人言論都敢妄自揣測,難道這都是樊大通教的嗎?”
“樊大通,虧你還是望月書院的講師,難道就隻能教出這種水平的弟子?”
陳蓉沒有放過樊大通,她在台下一直叫陣樊大通。
如果不趁此機會發泄心中的鬱悶,她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既然都有不相乾的人為她發聲了,那她還害怕什麼呢。
“樊大通!你要是有膽量,就站出來!”
“下去!下去!”
不知道是誰往台上砸了一個東西,接二連三地有石頭砸上來,砸到李文輝身上。
李文輝齜牙咧嘴,沒臉再在台上站著,隻能急急忙忙下去。
樊大通在酒樓裡坐不住了,這時候他要是灰溜溜的逃走,隻會淪為更大的笑柄。
沒辦法,他隻能收拾收拾下樓。
實在不行,就隻能把李文輝當做棄子拋出去。
在眾目睽睽之下,樊大通拖著笨拙龐大的身軀緩緩爬上台子,他氣喘籲籲,天氣炎熱,他渾身都快汗濕了。
而此時,秦扶清身上已經乾了。
二人攻守易勢,顯然換了位置。
“你……”
樊大通剛想開口說話?。
王崇禮帶著兩個被打的皮開肉綻的小偷,出現了。
他推著兩個小偷上台,二人一上去,立馬跪在樊大通腳下。
樊大通被這二人淒慘的情況嚇了一跳,急忙問王崇禮道:“王捕快!你這是何意!”
王崇禮冷著臉道:“樊大通,你自己做的好事,難道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嗎?”
“要是不清楚,我就讓這兩個小賊親口講給你聽!”
樊大通心裡撲通撲通的。
他想起來了。
他好像叫弟子找人教訓秦扶清。
難道就是今天教訓的嗎?
怎麼天底下會有這樣的蠢貨!
樊大通急忙去尋找弟子的身影。
可哪裡能找到呢。
他那個弟子早就知道找的地皮被抓,生怕被老師責怪,早已經逃到不知哪裡去了!
王崇禮哼笑一聲,當著眾人的麵把那天遇見秦扶清,抓住倆小偷的事情說了出來。
猛地踹一腳小偷,厲聲道:“你說,到底是誰指使你們的!”
“是,是樊大通!”
此言一出,台下酒樓裡皆是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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