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瘋子(2 / 2)

她再也忍不住,紅著眼眶走過去撲到女人懷裡,“媽——”

女人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不但沒有責怪,反而還拍了拍她的後背以做安撫,“他不同意,對嗎?沒關係,是我太想當然了,難為你跑這一趟了,盼盼。”

聽見母親這麼說,宋盼盼徹底放心下來。

母親果然還是在意她的。她想。這麼溫柔的母親,怎麼可能會以犧牲她為代價,賣女求榮換得往日的榮華富貴呢?

就在她慢慢放鬆警惕,想要跟母親哭訴宋衍銘的汙蔑時,宋銳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是個廢物。”他語氣輕蔑的說道,“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能乾點什麼?算了,早就知道你指望不上,還好媽早就給你找好了聯姻對象,反正你也早就成年了,在家閒著也是吃白飯,不如早點兒收拾收拾嫁出去,王先生答應給我們一筆豐厚的禮金,足夠支持家裡的開銷和我這些年出國的費用,等以後——”

“媽?”宋盼盼臉上的表情因宋銳的一席話而徹底僵住。

她有些錯愕地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卻見那個女人依舊用著溫和的語氣,對自己說出直捅她心窩子的話。

“盼盼……”女人說,“我們女人嫁得好比什麼都重要,我這是在幫你,是我的女兒,你要聽我的話,我絕不會害你。”

聽著母親的話,宋盼盼隻覺得腦子裡嗡地一聲,宋衍銘先前說過的那句「隻要想,也能為家裡爭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也同樣在她的耳邊層層回蕩。

“我……我不嫁。”宋盼盼嘴唇翕動了幾下,用顫抖的聲音吐出這幾個字。

還不等女人說些什麼,一旁的宋銳反倒不樂意了,他走上前一把扯過宋盼盼的胳膊,將她從女人懷裡拽起來,厲聲訓斥道:

“不嫁?不嫁人你還想乾什麼?家裡供了你這麼多年,用在你身上的錢可不是白花的!你知道我們家現在負債累累嗎?你知道我出國要花多少錢嗎?宋盼盼你什麼時候才能彆那麼幼稚,懂點事啊?”

“錢又不是我一個人花的,你買的豪車名表,花在女朋友身上的錢還少嗎?!”宋盼盼下意識回嘴反駁,這時候,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盼盼,不準跟哥哥頂嘴。”

宋盼盼哽咽了一聲看著眼前得到母親偏護,得意洋洋的宋銳,不甘心地扭頭看向女人,“媽,我知道家裡現在拮據,我、我可以出去打工,我也可以勤工儉學節省開支,我還可以——”

“盼盼。”女人拔高了聲音,指責意味更甚,語氣也更加嚴肅,“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掙錢的事情讓男人來,養活不了女人的男人就是廢物,讓女人出去掙錢養家的男人也是廢物,我跟你爸爸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從來都沒讓我出去工作過一天,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讓你受這份苦?”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又緩和下來,好言相勸道:

“彆擔心,我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讓你嫁的。王先生雖然離過異,還帶了一個兩歲的女兒,但是他家境優渥,年紀輕輕就已經手握三家上市公司,人也才二十八九歲的年紀,五官端正,長相也不差。

他女兒年紀小,你現在開始帶她,她以後也會將你視為親生母親,等過兩年你再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就是正經的王太太,不比其他人差到哪去。

除了王家不如宋家有權有錢之外,你可比我當年跟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好太多了……”

宋盼盼越聽越覺得兩眼一黑,偏偏宋銳還在一旁跟著幫腔冷嘲熱諷道:

“咱家現在這條件,有人肯要你就不錯了,機會就擺在麵前,你難道想讓咱們一輩子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永無翻身之地嗎?

我隻是出國幾年,等我在國外站穩腳跟,肯定還要回來東山再起,王先生已經答應給我們五百萬的禮金,你現在說不去,沒了這個機會,是想拖我的後退,拖累咱們一家嗎?!

之前讓你勾搭裴少,是你自己不願意,三年了屁都沒放出來一個,你對得起咱媽的良苦用心嗎?你要是早把裴縉把到手,宋衍銘那王八羔子敢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嗎?機會都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不上進,我們落得今天這份田地都是因為你!!!”

宋盼盼看著自己所謂親哥哥的貪婪嘴臉,就像是再一次重新認識了眼前的人一般,將原本對親情的那點兒留念也消磨得一乾二淨。

但奈何宋盼盼從小就是被養在溫室裡的花朵,又是個逆來順受、委曲求全、自卑感極強的人,即便想破口大罵他一頓解氣,都扒拉不出來那麼多詞,隻恨自己嘴笨,吵架都不會吵,憋了半天,最後也隻憋出來一句:

“要嫁你自己嫁!”

誰知,宋銳還沒開口,反倒是一旁的母親接過了話由:

“還不是時候,盼盼,宋銳還沒走到絕境,他仍然有機會分得宋家的財產,哪怕隻是一小部分,在這之前,我必須保證他依舊姓宋,依舊跟宋家有血脈和姓氏上的聯係。”

女人的眼睛黑黝黝地凝視著宋盼盼,以至於她突然發現對方的神情似乎不太正常,看得她雞皮疙瘩順著手背爬了一胳膊。

女人說道:“等他徹底無望翻盤之後,我自然會另找他人,如果有必要,就算結婚也無所謂,隻要對方能給予我們金錢和物質上的支撐,隻要他是一個合格的「男人」,我甚至不會介意對方的年紀和長相……但唯獨不是現在。”

“……瘋子。”宋盼盼打了個寒顫,目光掃過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再次重複道,“你們都瘋了……你們這群瘋子!你們根本就不正常!!!!”

此刻,她隻覺得一陣呼吸困難,迫切地想要逃離眼前的一切。

看著眼前所謂的親人,她甚至突然有種他們其實很正常,瘋的是自己才對的錯覺。

她就是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與這樣的家人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在這個過程裡,她的思想被同化,意誌被腐蝕,在此之前也從未想到要去質疑、去否認來自原生家庭的「馴化」。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自己,又怎麼可能正常。宋盼盼想。估計其他人看自己也像是個瘋子,那些跳出來對自己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人或許沒錯。

因此,她突然看清一切後,除了心驚膽戰,再無其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的那間狹小逼仄的房子,又是怎麼從兩人的控製下掙脫而出,等她回神的時候,就已經重新坐回了車裡,坐在了宋衍銘那輛黑色轎車的後座上。

視野範圍內,有一隻乾淨白皙的手,正拿著一包紙巾遞向自己。

“擦擦吧。”柏鳶說。

宋盼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前模糊不清,臉上也濕漉漉的,撕裂般的哭聲重新被她的雙耳接納。

她看著麵前的紙巾,吸了吸鼻子,沒有接,隻是頂著那張狼狽不堪地臉看向柏鳶,扯動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柏小姐,你現在一定正在心裡嘲笑我、看不起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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