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世界裡,千眼的惡魔正以一種貼地飛行的姿態倉皇逃竄。
它橫衝直撞,不時衝入途經的惡魔城邦並一路碾壓著前進。
也不知撞碎了多少蠕動的血巢,又碾碎了多少閃避不及的惡魔。
任憑血肉碎骨飛揚而起,在身邊籠罩出一層朦朧又壓抑的血霧。
那龐大如章魚一般的身軀隻是在無數觸手的帶動下,不斷地急轉加速,擦過地麵,裹挾著一片猩紅衝出嚎叫的骨牆。
最後在這片黑色的大地上,留下一道道曲折的軌跡後飛馳而去。
或許是因為這種狼狽的體驗太過陌生。
超速前進的它偶爾也會發生失誤,一頭撞上從地麵凸起的黑色山壁。
緊接著在轟的一聲中,撞上堅硬岩石的身體當場化作一灘肉餅,緩緩滑落在地。
然而,即便此時已經暈頭轉向,精疲力儘。
惡魔也不忘將滿是血絲的眼眸瞪得滾圓,緊緊盯著身後一片濃稠的黑暗。
好消息是暫時看不見那白色可怖的巨大身影。
但壞消息是,遙遠天邊的那兩顆血色星辰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跟著它。
以至於千眼全身疙瘩不斷起伏,隻能在驚嚇中忍著疲倦,不敢有絲毫懈怠地繼續朝前方亡命奔逃。
同時像是在發泄,又像是崩潰般大聲吐槽:“我真是服了!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至於這麼窮追不舍嗎?”
“那位白色的大人,你看我就這麼小一隻,就算把我吃了明顯也填不了你的牙縫,更補不了身子啊!您究竟圖的是啥?”
惡魔自顧自地喊著,求饒著,悲憤之下連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但身後的世界依舊被一片可怕的死寂所籠罩,沒有任何聲響傳來。
隻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威脅如附骨之蛆般,陰魂不散地糾纏。
媽的,它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不過就是在原地聽了些蟲子的祈禱,又吃了點小零食,招你惹你了?
不行,這種情況下就算喊‘你不要過來’也沒有用了,說不定隻會讓獵人變得更加興奮。
於是千眼思來想去,隻能想到另一種出路來解決當前的困境。
誒嘿!為什麼我不把身後的敵人,引到親愛的淵魔老前輩那裡去呢?
隻要彆讓它們察覺到不對,佯裝若無其事地尋求晉升上的幫助。
那麼想必覬覦我身體的它們,一定會熱情地來找我的吧?
桀桀桀,真不愧是我,這種驅魔吞鬼的陰謀,彆的惡魔做得到……
轟的一聲,正陷入臆想的千眼一時不慎,又在某個山丘上將自己撞成了肉餅,在地麵滾做一團。
暈頭轉向中,卷曲起腕足揉了揉被撞疼的眼睛,它不敢再大意,當即傳訊——
前輩!我這裡有些急事,你們誰有空嗎?
前輩!我想通了,我不想努力了,趕緊用你的儀式讓我升天罷!
前輩!前輩?聽得到嗎?喂喂?hELLo?
千眼不斷地變更頻道,並高喊著往裡麵塞入各種像什麼重金求打,無償分享晉升渠道的垃圾信息,試圖誘騙某些惡魔回應並確定位置。
而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的打算,某個正打算釣魚的巨人,也在不聲不響中撤銷了寂靜領域的覆蓋。
於是,就在惡魔喊了半天沒有任何反饋,身上都開始汗流浹背的時候。
下一刻,從遠方傳來的律動頓時讓它精神一震。
哦哦哦!終於連上了嗎?我親愛的好前輩們!我想死你們辣!
千眼一邊不忘趕路的同時,迅速完成了解析並認真傾聽,很快便發現那傳來的回複是——
【滾,莫挨老子。】
嗯?惡魔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奇怪,對麵這麼有禮貌的嗎?
難道不是應該先用極具羞辱性的詞彙對我一番辱罵,然後大喊著‘你吵到我了蟲子,這是你應得的代價’後跑過來找我廝殺嗎?
懂了,應該是我問的態度不對。
不敢多耽擱,千眼重新回複道:“你們這些肮臟流膿【五百字黑淵臟話】隻能吃屎的玩意,本大爺就在這裡等你們,敢不敢來找我單挑啊?小蟲子?”
然而這篇充滿了汙言穢語的挑釁發出去以後,除了隱隱聽見一聲慘叫以外,對方便再也沒有了任何音訊。
話說,剛才的天空是不是有什麼亮了一下啊?
心中驚疑不定地回想了一下。
千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是不信邪地再次在公頻中頻頻發出挑釁,但收到的回複無一例外都是:
【一邊去,給爺爬!】
【滾啊,你不要再過來了!】
【你找錯地方了!滾去彆的方向,那裡有淵魔種在等你。】
千眼整頭惡魔頓時都傻了。
不是,前輩們,為什麼你們隻是看著啊?
你們以前不是圖我身體嗎?現在我都自己送上門了,你們怎麼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救一下,救一下啊啊啊!
然而無論千眼如何發出嘶聲裂肺的呐喊,卻愣是沒有任何惡魔膽敢接茬。
本就在暗中觀察對方的淵魔們可不傻。
當看見那一抹不可名狀的白色恐怖撞碎了黑暗,並將所經過的空間撕裂成一片死寂的空洞以後。
似乎激活了某些銘刻在基因深處中的遠古記憶。
許久都未曾呼吸的它們,在這一刻紛紛抽了口冷氣,引起了一陣狂風呼嘯。
雖然不知道巨人為什麼沒有如計劃一般直接將千眼抓走。
但意識到不對的它們也很快反應過來,當即不再敢多廢話。
隻是各顯神通,開始收拾細軟跑路,相繼拉開了一場屬於淵魔的馬拉鬆死亡競速大賽。
而在這其中,倒是有些並不知情,也沒有參與計劃的倒黴蛋反應慢了一步,遭了老罪。
比如某個遙遠的方位上。
一頭正在敲擊著地麵,試圖鑿出一個深坑來容納自己休眠的空巢老惡魔微微一愣,顯然是聽到了什麼。
哪個家夥這麼愚蠢?如此肆意使用未經加密的信號大聲嚷嚷,就不怕暴露位置嗎?
並不介意在休息之前,將這個膽敢打擾自己的劣種虐殺成渣。
它冰冷地轉動眼眸,循聲搜索對方的位置,同時惡意滿滿地回複道:【什麼東西吵死了,你有幾條命就敢這麼……】
等等,那是什麼東西?
話說到一半,淵魔冷酷的眼眸突然變得有些呆滯。
在它視線所穿透的黑暗中。
隻見一頭渾身長滿眼珠和觸手的惡魔,正在淚流滿麵中狼狽逃竄。
而在它的身後,卻能看見一尊渾身覆蓋堅甲的巨大人形生物,正在黑暗中微微後仰上身。
祂雙腳分開,與肩同寬,在重心下沉的同時,右手抬起,手臂彎曲,肘部向外打開,似乎正做著一種即將投擲什麼的姿勢。
對不起長官,剛才沒有認出你來。
然而,還沒等剛剛意識到不妙的淵魔做出反應。
隨即它就駭然地發現,巨人那繃至極限的姿勢,卻是已經在不知何時完成了釋放。
於是在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拖出一道長長的尾巴,以超越常理的速度不斷攀越升空。
在高速摩擦中,熾白色的火焰包裹著它,在浩瀚無垠的黑色背景下看起來就像一個微小的光點毫不起眼。
然而,在數秒以後,它的速度好像越來越快,光點也越來越大,愈發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