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盛堂大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此刻一片沉寂。
大殿正中,一名青年孤身而立,殿側坐著一位白須老者。金階之上,泉婆肅然端坐,她的大半張臉都被籠罩在鬥篷的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殿內的氣氛說不上輕鬆,空蕩的大殿中,說不清的暗潮湧動。
青年自是陳泫,他站在原地,一雙黑瞳幽深,靜靜地看向殿前的泉婆。
半晌,泉婆才終於開口:“如果是來興師問罪的,那你可以走了。”
“晚輩不敢。”陳泫嘴上這麼說,目光卻沒有半點退卻,直直對上泉婆的視線。
泉婆不知是不是被氣得,忽地哼笑一聲,搖頭道:“你那徒弟真是把你這副嘴臉學了個一等一,死倔驢脾氣,看著就惹人煩。”
“行,你想知道,今天就告訴你。橫豎是你們師徒間的私事,我老太婆年紀大了,回頭乾仗彆把我扯進去就行。”她咳了幾聲,“還記得幾年前,你帶著幾個小鬼過來嗎?”
陳泫頷首。當然記得。
那時他們受寧雲淺之邀,為幫他取回秘境九寶,前來參加賭市,不料拍賣會中途被橫插一腳,無奈失手。也是那一次,他保全了官淮的屍身,並將其帶回三白宗。
“當時,你那小徒弟自己跑來找過我。”泉婆唇角輕勾,嘶啞地笑了兩下,“他那時雖年紀小,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知道不少魔界的陳年破事。我都當時懷疑過,他是不是哪個老鬼奪舍成功,跑到我這來趁火打劫。若不是因為他是你的弟子,我高低把他的魂抽出來審一審。”
“他那時問我天殘劍的下落,我本沒抱多少打算,沒想到那小子還真到手了,闖出了不小的動靜,倒也是個有出息的。”
“陳小子,你腦瓜不蠢,要不來猜猜這一次,他又問了我什麼?”泉婆笑問道。
“……”陳泫似是想到什麼,猶豫一瞬,問道,“關於西域嗎?”
“對也不對。”泉婆笑著搖頭。
“是關於你。”
陳泫的指節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他問你失憶的原因,但這涉及許多,你現在不能知道的東西。”泉婆抬手脫下鬥篷帽,露出自己始終藏在黑影下的臉。
那是一張年輕的女人的臉,皮膚細膩緊致,沒有半點皺紋,甚至可以用美豔來形容,跟她先前示人的外貌截然不同。
光看長相,這哪裡像活了上百年的魔修,完全看不出絲毫歲月留下的痕跡。
不待陳泫開口,她便重新戴回帽子,似乎擁有這張年輕的麵容對她而言,是一件不願麵對的事情。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不加掩飾後的樣子。”泉婆的聲音還是那樣蒼老,“不老不死,容顏永駐……這就是我應得的報應。”
“這件事,與我失憶有關。”陳泫問道。雖是在發問,但語氣幾乎已經肯定了。
泉婆點頭,側目看向一旁:“此事也與九寶門有關。”
殿側的喬瑜對上視線,垂下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開口道:“是。但此事淵源涉及我九寶門曆代門主世世相傳的秘密,恕老夫無法跟陳道友透露太多。”
“老夫隻能告訴你八個字:天道長存,命理循環。”
——天道長存,命理循環。
陳泫下意識默念一遍。
“有些事情,是僅憑人力無法修改的。”喬瑜長歎一口氣,“陳道友的那位徒弟,若我沒有看錯,身上背的因果太重,執念太深。”
“如果說時間是奔湧向前的長河,命運是兩側既定的堤岸,那麼你我就是飄入河麵的落葉。葉片有大有小,流速也各不相同,有些大的或許可以影響周圍葉片,甚至能一時改變水流,但絕對不可能撼動兩岸的堤壩。”
“我這麼說,陳道友能明白嗎?”喬瑜看向他,目光暗含深意。
陳泫頷首,“嗯”了一聲。
將時間喻水,人作落葉。
葉落入水,本該順應河道,隨波逐流。但總有些不聰明的家夥,不肯認清現實,妄圖改變現狀,最終隻會被水流卷成碎片。
按這個理論來說,他此次的失憶,或許可以看做被迫“隨波逐流”。
落葉於水,人於命運,難道終究隻能有順應附和這一個結局嗎?
“敢問二位如何想?”陳泫看向兩人,雙瞳幽深似井,“若河水無法逆流,河道無可改變,落葉入水,便隻能順水而下?”
古有大禹治水,今亦有王朝更迭、律法革新。世上的絕大多數成就,無一不是敢逆流而上,逆天而為。
水既如此,命理亦然。
喬瑜一聽這話便笑了。
他轉頭看向泉婆,下巴上的胡子也隨著笑聲而顫動:“好啊,薑還是老的辣,真被你說中了。這小子,夠狂妄!”
泉婆哼笑兩聲:“可不是,兩個瘋子。”
說完,她轉頭麵向陳泫,嘴角笑著。帽沿的陰影在她的臉上被拖長變形,使
“先彆急著走,陳泫。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會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