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旻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過激的情緒中抽離,快速冷靜下來。
“我不相信你。”他沉下嗓音,“世下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幫我,隻是為了利用我為你辦事。我的仇我自己會報,用不著彆人插手。”
“是嗎?”女人溫和地笑了笑,“隻憑你,報仇要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閆慎雖是一介凡人,卻與修真界往來甚密,身旁不缺修士庇護。以你的實力和天賦,隻怕等到他安享晚年、壽終正寢,也沒有手刃仇人的機會。”
“你的父母遭他陷害葬身火海,他卻獨善其身,享儘安樂。”她凝視著薛旻的臉,傾身逼近,“家仇未報,你卻偏安一隅,隻顧享樂。那些時候就,你有沒有想過——九泉之下,你爹娘還在烈火中被炙烤,不得安息啊?”
字字句句,如同利刃一般,生生插入薛旻的心臟。
識海內,沉寂已久的紫色火焰猛然躍動一瞬,似是即將恢複往日的氣焰。
薛旻霎時頭痛欲裂,強烈的眩暈與惡心讓他幾乎站不住腳。他向後踉蹌幾步,白衣女人上前抓住他的小臂,接著用力一提,讓他不至於仰麵摔倒在地。
“!彆碰我!”薛旻猛地甩開她的胳膊,咬牙恨聲道,“你是誰?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女人歎了口氣,語氣無奈又充滿耐心,好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說過,我是來幫你的。”
“我不需要你幫我!”薛旻的腦袋仿佛快要炸了,連視線都開始恍惚,“滾!你滾啊!滾開!!”
儘管那女人的臉一團模糊,但薛旻能感覺得到,她在笑。
“我會給你時間考慮的。”
她走到薛旻麵前,憐憫似的輕歎一聲,抬手撫摸後者的額頂後,便化作一縷白煙散在空中。
女人消失後,薛旻的意識像是陷入了沸騰的岩漿,靈魂深處傳來被焚燒一般的劇痛,口鼻像是被人死死捂住,無法呼吸。
在即將窒息的前一刻,一道巨力抓住他殘存的意識,將人拖出黑暗。
薛旻猛地睜開雙眼,像個絕望的溺水者一,雙手胡亂抓住麵前可以抓住的一切。他想大口呼吸,卻被嗓子裡的血嗆住,於是立馬推開手的東西,偏頭咳得撕心裂肺。
“阿旻!”
見人醒過來,柳思遠一口氣還沒鬆下去,就被對方毫無征兆地用力推開,險些沒滾落下床。等他穩住身形一看,一側床單上觸目驚心的全是方才薛旻咳出的血漬。
“薛旻!!”柳思遠渾身的血當即涼了一半,翻身撲到薛旻身前,見他一手緊緊捂著嘴急咳,立馬握住那隻手的腕子將其掰開,另一手則去順他的後背。
“彆捂!把血咳乾淨,穩住呼吸。”柳思遠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慌亂,“沒事了,沒事了阿旻。”
薛旻麵色差得嚇人,唇色也是慘白,汗濕的發絲黏在臉上,憔悴得宛如大病初愈,與睡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等劇烈的咳嗽好不容易緩和下來,柳思遠想起身給薛旻倒杯水漱漱口,剛一動彈,就被一隻手死死攥住了胸前的衣服。
“彆走。”薛旻垂著頭道。
他一開口,柳思遠便不動了。
“很冷嗎?”片刻後,柳思遠低頭問道,“你一直在發抖。”
薛旻不說話,隻是用力搖頭。
“怎麼會突然吐血,是受傷了嗎?”柳思遠又問。
“……沒有,被魘住了。”薛旻的聲音虛弱,“醒不過來,就咬得狠了點。”
“隻是這樣?”柳思遠有些不信,“張開嘴我看看。”
“……”房內氣氛安靜一瞬。柳思遠像是意識到什麼,剛開口冒出半句“我不是——”,卻被薛旻的話給堵了回去。
“師兄。”薛旻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冷,隨後,鬆開了拽著柳思遠衣服的手。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抱歉。”
“……”柳思遠觀察了一下薛旻的表情,有些不太確定後者是不是在說反話。但猶豫片刻後,他還是從床上起身。
“好,我就在門外坐著。”柳思遠微微傾身,用指背輕擦薛旻額頭的汗濕,將他臉頰上淩亂的發絲都捋到兩側,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有事喊我。”
薛旻沒有答話,隻是再度閉上眼睛,好像又陷入了下一場昏睡。
柳思遠臨走前在他床頭邊放了一杯溫水,房門合上的瞬間,柳思遠臉上強撐出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他緊握的拳頭骨節用力到泛白,顧不得其他,立即給齊懷善傳音。
“師父,”他嗓音發緊得厲害,不得不頓聲緩解,“阿旻這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