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是再凶的食人花,隻要養花人用心栽培,假以時日,定然也會乖乖任憑差遣。
他有的是耐心。
大都仙盟,偏殿。
白謫側坐在榻上,垂眸聽完陳泫的彙報。
“封印破損,前魔尊下落不明?”她撚著手指,重複道。
陳泫低頭站在一側:“是。”
“嗯,此事我會留意。”白謫語氣淡淡,“還有彆的事嗎。”
“回首席,沒有。”陳泫道。
“沒有”白謫低聲輕笑,纖長的睫毛上下動了動,“既然小泫說沒有,那便沒有吧。極北之地此行辛苦,回去好好休息。仙盟大會召開在即,事關重大,你也該好好準備。”
陳泫裝作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頷首告退。還不等他轉身,卻聽白謫又冷不丁問:“小泫,上次與思遠相處如何?”
“”陳泫動作停住,抬眸看向白謫的臉。
後者微笑著看向他,眼神是一貫的寬仁溫柔,仿佛真的隻是隨口一問。
但陳泫太了解白謫的秉性了,若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能稱她的心意,指不定日後會找多大的麻煩。
片刻後,他開口淡聲道:“我不擅與人交際。”
沒有正麵回答白謫的問題,反而就輕避重,將對這個答案的解讀轉到後者自己身上。
白謫的目光在陳泫臉上停留片刻,隨後展顏一笑,顯然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這才擺手放他離開。
陳泫行了一禮,轉身走出偏殿。
推門出去時,恰好碰上了抱琴而來的柳思遠。
後者一身素白長衫,襯得眉目溫潤端正。他停步朝陳泫微笑示意,神態卻沒在極北之地時鮮活,像被蒙上一層紗的人偶。
兩人自從極北之地回來後就再沒了交集,像從未認識過一樣。
或許這就是五陰熾盛的真正效果,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製作成無知無覺的傀儡,沒有自己的感情和意識,任由施術者驅使。
如此惡行,與修真界所痛恨的魔道究竟有何區彆。
陳泫沉默地側目看柳思遠踏入殿門,隨後才邁步離開。
轉身的瞬間,他漆黑的雙瞳透出一絲寒光。
是啊。
這次的仙盟大會,他也的確應該好好準備
之後的數月,都是死水一般的平靜。
身為三年一度的盛會,整個修真界都在積極籌備本次仙盟大會的召開。
尤其是本次大會的選址地晉陽,當地分盟和各個宗門都視其為頭等大事,自公布之日起,就格外主動的將大小事宜攬至門下,生怕漏掉這次在仙盟表現的機會。
修真界難得一派平靜祥和。
但,這種平靜就像是海嘯來臨前幽黑沉寂的海麵,波瀾不驚的表麵下,是暗藏多年的驚濤駭浪。
身為護法,陳泫當然得陪同首席一齊前往晉陽。
啟程的前一晚,夜朗星疏,霽月如練。
陳泫一個人坐在院中,桌旁擺了一杯酒。
他安靜地凝視著夜空,像隻是在放空。冰冷的月華傾灑在身上,為他渡上一層清冷的白色光暈。
官淮死後,陳泫其實很少祭拜他。
像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或者說,他認為現在的自己不配出現在官淮墓前。
年少時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語,所謂的夢想和願景,如今想起來,隻剩下滿地狼藉和遍體傷痕。
片刻後,陳泫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液緩緩傾灑在地。
酒香彌漫,地麵潤濕成一片深色。
他盯著那片深色,眼神也如同那亙古不變的月光一般,空茫又蒼涼。
這杯酒,又該敬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