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重林的運氣向來不好。
或者說,相當之差,簡直糟得離譜。
幾年前擺脫仙盟追殺後,他曆經波折,最終來到了極北之地。
身為修士,他對食物和睡眠的需求並不是很高。隻要能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他就可以安靜地活很久。
說實話,遲重林已經不明白自己如今活著的意義了。
幼時深仇已報,母親的屍骨得到重新安葬,而他也如願獲得了自由。所有的執念似乎都已經消散。
但遲重林卻覺得痛苦。
他像幽魂一樣的活著,茫然又孤獨,連呼吸都是疲憊。
要是有誰能結束這一切就好了。
下雪的時候,遲重林偶爾會想起兒時。他那時被關在黑屋裡,地麵潮濕陰冷,透過在小的可憐的裂縫,他看到潔白的雪花飄落。
安靜、平和。
要是死亡也像落雪這樣平靜就好了。
遲重林握緊刀柄,刀身猛地一震。
麵前的男人被震開,他趁機借力後撤,迅速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雙金色瞳孔死死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比起遲重林的如臨大敵,非明子則顯得從容多了。
他保持著被震開後的動作,拍了拍沾灰的衣袖,像一個被小輩冒犯的寬容長輩一般。
似乎是早有預測,非明子狹長陰邪的眼眸一轉,精準地看向躲避在一旁的柳思遠的方向。
“哦,這裡還躲著一個小家夥。”
趁亂藏身於碎石爛瓦中的柳思遠身子一僵,心說果然。
他雖然不認識非明子的臉,卻也聽過此人的名聲。如果真的如那少年所言,這魔修是非明子本人的話,麵對這種程度的修為差距,他是不可能逃過對方感知的。
比起逃跑,還不如賭一把對方不屑於與他動手。
“見過非明子前輩,”柳思遠起身拱手,很識相地示弱道,“晚輩無意闖入,若有冒犯,還望前輩海涵。”
說完這話,現場氣氛安靜了一刻。
緊接著,非明子的肩膀聳動幾下。他低下頭,儘管已經在有意克製,但還是泄出幾聲笑音。
這下不僅柳思遠有些懵,就連遲重林也感到些許困惑。
有什麼好笑的?
“你們給我的驚喜可真夠多的。”非明子一邊大笑一邊拍掌。
他連笑聲都透著陰冷,聽起來滿是諷刺:“兩株命不由身的冬蟲草,掙紮著走向注定的終局多麼可悲,我都要不忍心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思遠下意識轉頭看向那少年魔修,不料對方也正看向他。
兩廂目光相遇,皆是驚疑不定。
冬蟲草,冬季為蟲,夏季化草。看似玄妙,實則是菌絲侵入幼蟲體內,吸取幼蟲的營養萌發生長,最終徹底將其僵化取代。
用此物來代指身中五陰熾盛之人,倒也貼切。
但為什麼說是兩株冬蟲草,難道說
遲重林眉心微皺,打量著不遠處狼狽的青年。
他也被施了五陰熾盛?
遲重林體內的五陰熾盛,是在仙盟時白謫親手給他種下的。他那時尚不懂事,光知道疼,卻不明白這一舉動的意義。直至日後進境心態屢屢受挫、日日飽受折磨後才反應過來。
不過自從他入魔之後,不知是何緣故,這五陰熾盛帶給他的影響也越來越小了。
“好了,不管你們這群小朋友要在這兒乾什麼,現在都彆礙事。”非明子對著柳思遠一揮手,後者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就被魔氣裹挾著衝向空中,很快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