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兩人的身高相仿,陳泫無法徹底擋住懷中人的身影。在前者的頸側,眾人看到半個無力低垂的頭顱。
不屬於陳泫的墨色卷發披散了他大半個肩頭,如此明顯的特征,想必是遲重林無疑了。
馮亦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沉痛道:“沒想到,遲道友最終還是慘遭毒手”
“安息吧,遲道友,”徐宗則調動體內的靈力,明白今日終難逃一戰,“雖然你之前有時候有點討人厭,但我還是會不計前嫌地給你報仇的。狗賊嗯!?”
徐宗則的後半句話還沒喊完,就被羅明義一把拽住了。
“都冷靜點!”羅明義死死抓著他的胳膊,目光卻沒有從空中的陳泫身上移開,“先彆動手!”
徐宗則先是一愣,接著把手臂從羅明義手裡猛地抽出來。
“乾什麼,你幾個意思?”徐宗則語氣不善道。
“老徐,先冷靜點,聽羅道友怎麼說。”馮亦見勢不對,忙在一旁撈了一把徐宗則的肩膀。
羅明義隨即也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回頭試圖解釋:“我是說,他有可能不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個陳泫。”
“什麼意思,難道世上有兩個陳泫不成?”徐宗則皺眉不耐道。
“之前那個是假的。”羅明義乾脆直白道,“他偽裝成陳仙君的樣子,我們都被他騙了。”
“敢問羅道友是如何得知,眼前此人才是真身,而非偽裝呢?”楊若雪問道。
“稍等,”馮亦似乎想到了什麼,側目看向羅明義,壓低聲音道,“羅道友,大家都是過命的交情了,我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法相門的人?”
以防隔牆有耳,最後半句話,馮亦是用的傳音。
聽到馮亦的詢問,羅明義並沒有表露出多少意外的情緒。
當他在眾人麵前使用法相天地時,就沒指望過這個秘密會一直不被人發現。
見羅明義不加否認,馮亦心中頓時明白大半。
法相門遭遇滅門的慘案,無論時隔多少年,都是修真界屈指可數的大事變。而身為此事的受害者,羅明義對陳泫這個滅門凶手的微妙態度就顯露出了許多問題。
當年這件事,並沒有表麵上這麼簡單。
見馮亦對自己使眼色,徐宗則明白他們二人估計是談妥了什麼,於是泄了一口氣,收回靈劍抱拳道:“羅道友,方才多有得罪,抱歉哈。”
“徐道友客氣。”羅明義擺擺手,再度回頭看向陳泫兩人的身影,“若我沒看錯,方才在那離奇攻擊中救下我們的,正是陳仙君。”
“救了我們?”竇儀聽不懂他們之前在說什麼,現在好不容易有自己能插上話的內容,便不假思索道,“那這陳仙君人還怪好呢,跟傳說中不一樣嘛”
“噓!”一聽這話,季銘嚇得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聲嗬斥道,“這種話還敢亂說,不怕被那個聽到,拔了你的舌頭!”
竇儀這才想起仙盟鳴雀的存在,渾身一激靈,立即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目光四下飛快搜尋。
“放心吧,”馮亦安慰道,“仙盟還不至於在百劍鄉安插眼線,要真這麼有能耐,這種地方那還輪得到我們。”
羅明義沒參與幾人後續的交談,而是繼續看著空中的兩人。
雖然年少時的記憶距今已經有些模糊,但在他的印象中,陳泫是個極可怕且不好接觸的人。
彼時他剛十幾歲,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有一次他擅自闖入父親的會客廳,剛邁過門檻,眼前便閃過一道白光。
那白光中蘊含著的淩厲殺意,直接叫涉世未深的他愣在原地,手腳僵直。
若不是他父親眼疾手快,將他從那恐怖白光中救下,恐怕他就真在那時與世長辭了。
直到現在,羅明義都清晰地記著當時在白光之下,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怖,以及房間中那雙漆黑無光、朝他投來淡漠一瞥的眼睛。
之後父親因此狠狠揍了他一頓,叫他不要給大人添亂。羅明義因此對那天會客廳中,那個險些殺死他的無名客人的印象更深了。
再一次見到那個人,就是法相門的滅門之日。
他們引以為傲的宗門秘術,在那個人手中,就像脆弱易碎的琉璃擺件一般,無需用力,輕輕一敲就碎了。
他估計到死都無法忘記當時的場景。
天穹之下,陳泫以渺小的凡人身軀站在父親頂天立地的金身之前,眼底下意識流露出的冰冷笑意。
那是來自強者遊刃有餘的嘲弄。
因此對於陳泫,羅明義尊敬有餘,懼怕有餘,卻獨獨沒有信賴與親近。
無法想象,這樣的人,竟會以這般全盤托出的姿態護著一個人。
遲小弟和陳仙君究竟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