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憎恨丟下他獨自逃命的季銘。
其實在宗門時,他們的交際並不多。季銘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得上仁至義儘。
就算再親近的人,在生死之際也難免會遭到背叛。他無法對旁人要求太多。
石像生越來越多了。
竇儀握著劍,盯著身前幾隻將他圍住的石像生,隻覺天地倒轉,連站穩都變得相當艱難。
他吞了吞唾沫,反複收緊自己麻冷的五指,調動體內僅剩的絲縷靈力,呼吸發抖。
比他高一個境界的王讚如今已經成了半死不活的廢人,而他僅憑築基期的修為,能活著走到這裡,已經算是奇跡。
不虧了。
說真的,這輩子不算虧了。
但他還是不甘心。
人的欲望是無法填平的深淵,隻要心還活著,就永遠無法真正得到滿足。
隨著“嘎啦啦”幾聲,為首的那隻石像生快速顫抖起來。
它的手臂反擰,頭顱先是斷裂般垂下,片刻停頓後又“哢哢”轉至身後側,隻剩下小半張臉對著竇儀。
不知是不是錯覺,竇儀覺得那石像生的瞳孔正死死盯著自己。
這場麵,當真是陰譎至極、詭詫至極。
竇儀心頭一跳,但還不待他穩住心神,下一瞬,他眼前一花,身前似乎一涼。
他低頭,恰對上一雙毫無神智的粗糙瞳孔。
“!”
僅是眨眼睛的空檔,那石像生竟是直接出現在竇儀麵前,詭異的大臉距他的鼻尖僅有幾厘。
“砰!”
一股怪力自下頜傳來,竇儀僅來得及用靈力護住腦部,連痛覺都沒感受到,長劍脫手,整個人向後騰空飛去。
這一擊相當結實,讓聽見動靜回頭的羅明義等人都不忍咂舌。
但他們如今連自身都難保,更是顧不上救人。
“咳!”竇儀在地上連滾幾圈,一直撞到墓室的牆壁才堪堪停下來。
他短暫的昏迷幾秒,接著睜開眼睛,頭暈眼花地看向光圈繚亂的墓頂,頭一次覺得身下的地麵是那麼堅實可靠。
這回是真要死了。
竇儀躺在地上,平靜地想。
真安靜啊,好像已經死掉一樣。
世界喧鬨,而他隻能聽到自己孱弱的心跳。
但當金石撞擊的“鏗鏘”聲,以及熟悉的聲音響起時,一切外界的聲音和肉體的痛苦像洪水一般朝他席卷而來。
竇儀偏頭嘔出一口堵在喉中的黑血,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呼吸,張大嘴劇烈喘息起來。
“我真是瘋了。”
季銘雙手握著長劍,喘著粗氣,站在竇儀和石像生之間。
他用顫抖的掌心抹了一把臉上的狼藉,低聲暗罵一句。“媽的,這下真得死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