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雪的眉頭忍不住蹙了蹙。這具屍體的死亡已經過去太久,他們無法根據屍體的情況來分析當時的情況。
這傷是被機關斬斷,還是被妖獸啃食?是死後才慘遭屍解,還是在尚有意識的時候就拖著這半截殘軀,明知必死無疑,卻還是忍不住向墓門的方向掙紮爬行。
修行半生,最後卻隻落得這樣一個淒涼下場。
楊若雪抬手一揮,那具屍身瞬間被火光吞噬。數個呼吸後,她將焚燒殘留的灰燼收入空瓶,準備出去後掩埋安葬。
“楊道友,大好人呐。”徐宗則給她比大拇指,哈哈笑了兩聲,語氣聽不出是真稱讚還是故作嘲弄。
楊若雪垂下眼睫,微微頷首致意,沒有接話。
她也明白,在此時因為這種事情消耗靈力,屬實不是明智之舉。
但她還是想這麼做。不求善有善報,隻希望自己今後若是遭遇不測,也會有人願意多此一舉幫她收屍,讓她不至於死後曝屍荒野。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旁的巫寒山側目朝楊若雪投來輕輕的一瞥。
她的一頭白發在周遭的昏暗中格外醒目,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仿佛真是由銀絲鉤織而成一般。
短暫的停留過後,眾人繼續順著墓道向前走去,氣氛比先前凝重了許多。
這種轉變不僅僅是因為遲重林的逃跑,在進入墓門之後,他們都察覺到體內靈力的運轉變得滯澀起來,連身體好像都變得沉重了。
但這種時候,人心隔肚皮,誰都不敢主動暴露出自己的異樣。
巫寒山簡單幫季銘的傷口做了處理,雖然沒有完全愈合,但好歹將血止住了,又撒了些藥粉,防止傷口進一步惡化。
接下來的經曆乏善可陳,除了一開始的蝙蝠外,他們並未再遇到其他意外。
陵墓以整個島嶼為基,墓道曲折蜿蜒,長得簡直不像話。
諸葛十七等人走了不知道多少天,始終沒有走到儘頭。眼前除了長長的昏暗墓道外,再沒有見過其他的任何東西,更彆說逃走的遲重林了。
在如此封閉昏暗的環境中長期生存是很折磨人的。剛開始隻是覺得無聊,但幾天過後,意誌便開始慢慢瓦解了。
一次休息醒來後,竇儀睜著雙眼,像失去意識似的直直盯著空處。
季銘被嚇了一跳,發現喊不醒後,果斷往他臉上狠狠揍了幾拳。
“醒醒!你他媽的”季銘晃著他的衣領,正欲再補一拳時,卻看見竇儀的眼珠動了一下。
“師兄”他的目光聚焦在季銘身上,眼神卻是恍惚的。
他嘴角流著被打出來的血絲,含糊不清道:“我是不是死了?”
“說什麼胡話”季銘反駁的話隻說了一半,心裡一虛,一時也熄了聲。
竇儀繼續胡言亂語似的道:“這是黃泉路嗎?好長啊我好累,師兄。我想回宗門了,我想大管事,就算被他整天打我都願意”
季銘嗓子發澀,張了張嘴,抬眼看向停在周圍的眾人。
冷眼旁觀的視線、漠不關心的神情。
自己這種人的死亡,對於他們而言,好像腳邊的螻蟻一樣渺小。
他突然覺得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
比直白的死亡更可怕的,是毫無希望的折磨。
“沒死就站起來接著走。”諸葛十七淡聲道,“要是不想動了,也可以像他們兩個一樣,被我收進袋子裡。自己選吧。”
他指的是王讚和李滸兩人。
這兩人已經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被諸葛十七收入了可以短期存放活物的乾坤袋中。
但擁有完整魂魄的生靈是無法進入乾坤袋的。所以這兩人,都被抽出了一魂一魄。
被抽出一魂一魄後,人已全然癡傻,不僅喪失靈智,隻怕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這般境遇,即使是活著,也與死亡無異。
“”
季銘死死咬著牙關,低頭遮掩眼底的殺意,架著竇儀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我們自己走。”這幾個字,簡直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諸葛十七自然沒有忽略季銘語氣中的怨恨,但隻是冷哼一聲,沒有加以理會。
恨意而已,再尋常不過的東西了。
過於濃烈的恨,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
諸葛十七轉過身,側臉的輪廓融於黑暗。
若他心中沒有毒火般燃燒的恨意加以支撐,隻怕早在年幼時,就早已爛在那陰暗狹小的地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