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幾道視線緩緩落到陳泫身上。
有六師叔的護身咒。
被幾人盯著的陳泫:“?”
“這下安心多了,”寧雲淺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感動到幾乎落淚,“這就是小遲弟弟平常的感覺嗎?我感覺我現在簡直無敵!”
柳思遠眉心的光芒剛剛暗淡下去,陳泫又轉身將兩指點在薛旻的額間。
白光一閃,護身咒成。
“小六,”宋淵忍不住皺眉,“你太慣著他們了。這麼用護身咒未免太過任性,萬一”
他的話被陳泫的緩緩搖頭打斷了。
陳泫本就是護身咒的開創者,這個咒法最致命的弊端沒人比他更了解。
這也是護身咒雖然比尋常防禦法術效果好上數倍不止,但卻極少被世人采用的原因:
隻要對方的修為高於施咒者,不僅護身咒的保護效果消失,並且攻擊造成的傷害也會同步反噬到施咒者身上。普通的防禦法術卻並沒有這個副作用。
可以這麼說,施展護身咒本身,就是把施咒者的命同被施咒者綁在了一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而陳泫居然同時給四個人用了護身咒,這也就意味著,隻要他們其中的一人遭遇什麼不測,陳泫也會受到相同的傷害。
即使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護孩子們的安全嗎?
宋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底露出幾分不忍。
小六這孩子,還是太善良了。
“”遲重林扭頭,將目光從宋淵臉上移開。
光是看表情,都大概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以為陳泫是因為好心,甘願自我奉獻?
遲重林看向不遠處站著閉眼補覺的陳泫,內心暗自笑了一聲。
恐怕他隻是單純覺得,賭市裡壓根沒有修為能比得過自己的家夥吧。這並非倨傲,而是一種近乎直覺的判斷。
最後這一點反而更令人不爽。
護身咒都人手一個了,宋淵也沒了再拒絕的理由。能進入賭市的機會千載難逢,若非考慮到還要幫寧雲淺搶白鶴間,這件事對他們而言絕對是利大於弊的。
又經過兩天的禦劍,最先撐不住的是寧雲淺。
他修為本就比不過眾人,體內運行靈力有限,隻有壓縮每天的休息時間抓緊運氣才能補回禦劍的消耗,如此便形成了惡性循環。
今天他是真撐不住了。
再禦劍,他真的會死的!
“那就在下一個鎮子裡休息一天吧。”宋淵道。
寧雲淺經過這些天的早訓已經被宋淵訓出心理陰影了,一聽接下來能休息,恨不得當場給他磕一個,再高喊一聲“謝主隆恩”。
找到落腳的城鎮後,寧雲淺直奔客棧而去。他現在最渴望的就是先睡一覺,就算天塌了這事兒也得往後排。
宋淵準備去買些路上需要的東西,讓眾人先回客棧休息。
他們六個去客棧一般開三間房,現在宋淵沒回來,寧雲淺理直氣壯地獨占了整個房間,一沾上枕頭就睡得昏天暗地起來。
其他三人的情況也差不多。禦劍雖然對靈力的消耗並不大,但卻十分考驗修士的耐力和專注度。像他們這種除去吃飯和睡覺,剩餘的時間全部都用來禦劍,已經可以算得上是一種精神折磨了。
他們的時間其實並不緊迫,隻要路上不出現什麼大的意外,肯定可以在賭市開放前幾天到達蒙光。
但宋淵的存在總讓人感到壓迫和不安,好像禦劍趕路也是日常早訓的一部分,不自覺就讓他們緊張起來。
除了他們幾人外,最受折磨的估計就是陳泫了。
因為此次外出,他晝夜顛倒的作息被強行掰了過來,但身體還沒來得及適應,往往是白天趕路的時候犯困,晚上休息時卻精神百倍。
剛一進屋,陳泫就躺到床上補覺了。
遲重林強撐著把東西收拾好,接著就一頭躺倒在他旁邊,不多時就失去了意識。
等遲重林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床上隻剩下他一個人,本該在床另一側的陳泫卻不見了蹤影。
遲重林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是睡在床外側的,陳泫想要出去的話,必須得先從他身上跨過去,難免會發出些動靜,而他竟然毫無察覺。
自己睡的有這麼沉嗎?
與此同時,睡醒起床的陳泫正在大街上閒逛。
他仍舊戴著那副無臉麵具,今天鎮上似乎在舉行什麼活動,熱鬨非凡,百姓們戴著各種麵具的也有不少,因此看起來並不突兀。
“小天,這邊來!”一個姑娘興高采烈地招呼著不遠處舉著糖葫蘆的男孩,“二哥說南街大鋪子旁有個有名的戲班子在唱戲呢,還是最經典的罵陳鬼。快走,彆一會兒占不上位置了!”
“來啦!阿姐等等我!”男孩歡快地應了一聲,連糖葫蘆都不顧上接著啃,屁顛屁顛地跑到姑娘身旁,被拉著跑到前麵去了。
陳泫看了看四周,不知怎想的,也跟著走了過去。
越往前走,嘈雜聲和鑼鼓聲越大。周圍的人群逐漸密集起來,還不等陳泫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被擠在人堆裡了。
前後左右,不是光頭的肥碩漢子,就是滿臉興奮的半大孩子。再往旁邊還站著幾個白發佝僂,卻精神矍鑠的老人。
陳泫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何況是現在這種背貼胸,胳膊挨著胳膊的熱鬨場麵。
他正欲轉身離開,隻聽鑼鼓聲戛然而止。
一瞬間,四周的吵鬨聲也停止了。
現場陷入寂靜,人們都默契地伸長脖子,往戲台的方向看去,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陳泫也轉頭看向戲台。
那台子似乎是臨時搭建的,看著比較簡易,東西也有些舊了,整體瞧著灰蓬蓬的。
台子一側,坐著幾個拿著胡琴、嗩呐、鑼鼓的藍袍男人。
不見人上場,卻聽一聲直上雲霄的怒腔從幕後響起。
“哇呀呀呀!”
那聲音,裂石流雲,渾厚如鐘,一嗓子敞亮得好像要把天都撕開道口子。
“好!!”有人當即鼓掌喝彩。
咚咚咚!
密集的鼓點緊隨其後,乾鼓、小鑼、鐃鈸之聲齊響,帶動得心跳也不由加速起來。
隻見一人身穿金色華袍,頭頂鳳冠,腳踏鼓點走到戲台中央。
那人粉麵紅妝,細目圓臉,一雙美目含怒帶憐,表情悲憤交加,似是又恨又怨。
“陳鬼!”戲子突然啐罵一聲,怒目圓睜道,“此賊不死,天下難安!”
伴著調子,台上人的唱腔字字飽滿,即使沒有任何擴音手段,那聲音也穿透層層人群,直直砸到陳泫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