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齊懷善沒有一刻不在想,如果自己當年可以再冷靜一點、再多為陳泫考慮一點,會不會就不會變成這樣的結局?
三年前,薛旻在眾人麵前向他下跪的那晚,他又何嘗沒有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如果他當初也如此堅定就好了。
如果他也有這樣的勇氣,做出毫無退路的選擇就好了。
“慢點吃,晚點我過來拿碗。”齊懷善歎了口氣,上前搓了搓陳泫的頭頂,像小時候一樣道,“師兄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著涼。”
“嗯。”陳泫點點頭,被揉亂的發頂在額前散下幾縷碎發。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如幕的雨絲順著窗口飄到桌上,弄潮了泛黃的紙頁。
“我說”
賀慶蹲在地上,胸口下壓至膝蓋,吃力地擰著脖子,轉動眼珠使勁向上看。
他咬著牙,氣若遊絲道:“我們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此刻夜深人靜,他們師兄妹兩人鬼鬼祟祟的藏在白菩薩廟的院牆旁,怎麼看都不像正經人。
“師兄,你彆動。”站在他背上的蕭鳳雙手扒著牆頭,低頭對賀慶道,“你抖得我都快站不穩了,摔下去咱倆全都完蛋。”
賀慶聞言,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憋著勁兒穩住自己不斷發抖的身子。
“可是,小師弟溜進去不就行了嗎?咱們在外麵看見也幫不上什麼忙啊”他低聲抱怨道。
“呸!”蕭鳳怒其不爭地踩了他一腳,後者“哎呦”一聲,差點栽倒在地。
“還好意思說,小師弟進去那是因為人家隱匿行蹤的能力更好。你這個當師兄的,修為比不上就算了,還真想雙手一撂什麼都不管啊?”
賀慶這下不光挨了一腳,又惹了一頓罵,頓時閉嘴老實了。
教訓完了賀慶,蕭鳳又抬頭繼續向廟內看去。
“來了。”她低聲道。
白菩薩廟內。
遲重林換了一身黑衣,無聲行走在寺院中。
夜晚的廟宇沒了白天的安詳禪靜,更多的透露出幾分陰森。
做工精致的鬥栱在黑暗中如同交錯的犬牙,慘白牆壁上的窗格像黑洞洞的眼。孤身行走在其中,仿佛即將被惡魔吞噬,格外滲人。
白菩薩廟並不大,繞過廟門前半人高的銅製香爐,走到正院門口就可以一眼望儘。
貼著牆壁拐入正院,裡麵空空蕩蕩,一片清冷,分毫看不出白天熙熙攘攘的繁榮景象。
遲重林掃視一圈,沒有發現其他人,正欲起身向前,餘光卻突然察覺到了異樣。
他偏頭一看,隻見正殿的紅漆格扇門不知何時竟悄然打開了,在月光下拖出兩道長長的陰影。
門扇大開的漆黑殿內,隱隱透出白菩薩像的輪廓。
它的臉被地麵反射的月光映亮,憐憫地垂眸望向麵前的小小蒲團上,跪著的那名衣不蔽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