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盧卡!”星焦急的拍了拍場地的邊緣,期望這聲音能讓盧卡醒來。
波提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場上剛才因為這刺激場麵燃起的歡呼聲已經逐漸減少,到現在變成了一聲接著一聲的疑問。
他們在疑惑盧卡在做什麼,為什麼麵對波提歐的槍口不敢上前。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盧卡想的太多。
他害怕自己會輸掉,會輸給任何一個人,會沒有給貝洛伯格揚名的機會,會辜負了那些人。
他的自信早在來羅浮的當天就被打擊到了。
繁華,廣闊,一眼望不到邊際。
他們下層區等了幾百年才看到的藍天,這裡隻需要一探頭,朝著旁邊一瞥就能看個真切。
下層區之前連取暖都成問題,這裡甚至四季如春。
這裡的人們安居樂業,哪怕走在路上,眸中都燃動著自信。
那是對於地域底蘊的自信。
相對比起來,他們的星球實在是太小了。
貝洛伯格實在是太小了。
盧卡想給家鄉的人寫信,但是他不知道該寫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將自己現在惆悵的心情告訴其他人。
他擔心他們會失望——他從小就這樣。
他害怕他們失望,害怕辜負他們,所以他不敢去傾訴,隻能將情緒憋在心裡。
看到幻象的情況不是一天兩天了。
好不容易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碰到老熟人,他就像是拽到了救命稻草。
但是星誰都認識,她和誰都能搭上話,這讓盧卡感到有些孤立無援,他像是在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但是四處望去卻一片漆黑。
正如他麵前的這個怪物,它長著無數雙眼睛,每一隻都直勾勾地盯著他,就像是要將他瞪出幾個窟窿來。
【滾回貝洛伯格去,彆留在羅浮了】
【化外來的窮小子,彆在這裡丟人現眼,和你的貝洛伯格一起消失得了】
【就這樣還想著要挑戰彥卿?】
【化外民就是不行,小地方的人來這裡湊什麼熱鬨】
【演武儀典不是給你這種人準備的,安個機械臂不會真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無邊無際的低語湧入他的腦海,他強打起精神對著麵前的巨大怪物揮拳。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拳頭如此無力。
“彆說了……彆說了……”盧卡揚頭吼道:“你們都閉嘴!”
但是沒人能聽到他的聲音,這一切都是盧卡自己的幻想。
波提歐依舊舉著槍站在那裡,冷冷的凝視著麵前這小子。
恐懼是正常的——但是如果他存在著恐懼,那麼他就不適合這個舞台。
對於小地方的人來說,被大勢力剝削,被剝皮拆骨吃個乾淨就是他們唯一的結局——就像他曾經的家鄉一樣。
很多人都想逆天改命,讓世界見到自己的家鄉,用勢力架起公司的黑手,波提歐能夠理解盧卡的所作所為,年輕小夥子,誰沒有一腔熱血,誰想看著自己的家鄉就這樣隕滅在宇宙的黑暗中?
但是這是一條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路——走上這條路,就必須走到最後,而這背後一定會麵對生死。
人終究會意識到自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者的差距,但是有的人在意識到之後依舊有勇氣選擇奮戰,有的人則自此一蹶不振,沉溺於深淵。
這樣的勇氣如寶石一般可貴——一般人都沒有這樣堅持下去的勇氣。
這很好理解,或許有一天,這樣的人會踏上更大的舞台,他們會走到籠子裡麵,和對麵與自己擁有著幾乎相同故事的人拚殺個你死我活。
等到他疲憊的抬起頭,周圍響起的儘是掌聲——那些掌權者,那些富商,那些權貴將他們這些所謂“底層人”的生命看的低賤,甚至連猴子都不如。
他們想要支撐下去,要麼就撕開籠子向著權貴露出獠牙——就比如波提歐。
要麼就繼續對著對手揮拳,總有一天他們也能穿上西裝離開這個鬥獸場——當然,走這條路的人,大多數都坐在了觀眾席上。也有那一小部分人和那些人站在了同樣的平台上,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對著那些人捅出致命的一刀——比如砂金。
而大多數人都選擇在麵對鋪天蓋地的近乎於嘲諷的掌聲中跪倒,哀歎自己生命的悲哀,等待著落在自己脖子上的項圈又或者是鍘刀的到來,終結自己可悲的生命。
“小子,讓我看看……”波提歐依舊等著他,輕聲呢喃著:“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走到最後的勇氣。”
若是選擇戴上項圈迎接終將到來的鍘刀,那種悲哀代表著他們這些底層人尊嚴的滅絕——與其等待著尊嚴被碾碎再哀歎,不如就在這裡,讓波提歐一槍崩了他。
波提歐這樣的理論很少有人能理解,因為像他這樣經曆的人很少。
但是他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歸是要理解某些東西的。
波提歐欣賞年輕人走到這條路上,但是要繼續下去,要真的想為自己那被高層當成豬狗牲畜的家園和家人做些什麼——他們就必須明白這個道理。
波提歐也不需要人理解,甚至他也不需要盧卡的理解。
這個年輕人如果轉身就跑,他會收起槍,若是他在這裡卑躬屈膝,他就一槍崩了他。
反正他已經是星際“和平”公司的通緝犯了,不在乎自己的數字上加上那麼幾位數。
他們這樣的人總不需要太多人理解。
“這個場地裡有很多人。”波提歐看了看周圍,淡淡道。
有仙舟聯盟的瘋子——這些瘋子連星神都不怕,也不懼怕生死,麵對恐怖的敵人依舊敢往前衝,他們壓根不會在乎這些生死,若是麵前換成一個雲騎軍,波提歐也不會這麼問他。
有公司的權貴,那些人波提歐不想多說。
有來觀看的平民百姓——他們過著自己的生活,波提歐不需要他們的理解。
他們這條路,能理解他們的就隻有彼此了。
在此刻的賽場上,就隻有他和對麵的紅發少年。
“走這條路不容易,小子,我再重複一遍。”波提歐捏緊了槍,眯起眼睛:“現在,立刻,馬上走過來給我一拳,如果你不敢,就和你的家鄉一起滾下台去。”
成為這個黑暗宇宙中的陌陌眾生,這樣起碼他們還能苟延殘喘一陣,不至於被公司的那幫雜碎化作囊中之物。
……
“這是什麼情況?”丹葉眨眨眼,“上一場不是還挺利索的?”
“誰知道呢。”景元搖搖頭,看著場上的情況,微微皺眉:“或許是被嚇住了。”
“嘿……不過也有情可原嘛,畢竟人家是肉體凡胎,不像仙舟人這樣有什麼大傷都能愈合,大家都是來參加比賽的,誰也不是來拚命的。”丹葉搖了搖頭,失去了興趣,又靠在丹楓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不過我記得波提歐之前還是個挺和藹的人,不知道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應星輕聲嘀咕著:“是故意嚇那小子的?”
“誰知道呢。”景元聳聳肩,“也都正常。”
“我還是想看那兩個小家夥上場打的你死我活。”飛霄撐著臉說道。
她口中的兩個小家夥就是雲璃和彥卿。
“收了神通吧飛霄同誌,雲璃那丫頭還在丹鼎司躺著呢。”景元瞥了她一眼。
飛霄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來也是怪我了,再見到炎老要向他當麵道個歉才是。”
懷炎不在意歸不在意,但畢竟事情是她做的。
禮數嘛。
飛霄雖然不喜歡太拘泥於禮節,但是這些基礎的還是要處理好的。
她好歹是曜青的將軍。
椒丘暗暗點頭,眸中閃過一絲欣慰。
將軍現在也懂得柔和對人了啊。
“說起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怎麼,神策將軍,這演武儀典剛開始你就打算趕人了啊?”飛霄戲謔道。
“可不是趕人,這不是問清楚時間,我好組織羅浮全體成員夾道相送麼。”
“可彆,彆弄那麼大場麵。”飛霄連連擺手。
人多她不自在,那些禮節之類的她也並不在意。
如果可以她也隻想見見該見的人,比如星穹列車的那些人。
好歹作為將軍,這也算是維護外交友誼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