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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村北廟宇,除了建成那一天外,最熱鬨的時候。
這座廟原本叫青君廟,是為了感恩李生和老龜,方便為二位供奉香火才建成。
後來李生被祖先們囚禁在陶甕之中,對世世代代的村民施加了恐怖的詛咒,寺廟變成了令人畏懼的禁地。
除了每年一次的祭拜和獻上眼睛之外,幾乎沒有人再來這裡。
直至同樂佛女出現,村東的村民終於看到了新的希望。他們將廟宇中的無眼青君挪去了新建成的白塔之中,又按照佛女的神諭將其囚禁。
青君廟變成了同樂廟,被進行了徹徹底底的翻新。同樂佛女的金身塑像被迎了進去。
隻要在九九八十一天,也就是今晚,為同樂佛女舉行盛大的迎神儀式,就能將佛女留在村子中,徹底驅趕青君。
無數村民自家中趕來,恭敬地跪在廟宇外的道路邊,虔誠地等待著神女的降臨。
忽然,廟宇外的村路儘頭突然出現了一支詭異的隊伍。
最前麵的是戴著神鬼麵具,膚色泛青的“人”,它們揮舞著手中的火把與鈴鐺,在隊伍前麵翻騰挪轉,跳著古老而邪惡的舞蹈。
緊接著是雙目呆滯,膚色發白的男緣。他依舊赤身裸體,四肢拉絲一般抽長。
但他的頭上戴著花束,身後披著一件紅色披風,極儘喜慶和生機的裝扮襯托著他那張醜陋扭曲的、死氣沉沉的臉,更顯詭異。
他的口中還含著一根扁扁的蠟燭,蠟燭亮著幽綠色的光芒,為身後的隊伍照亮去往寺廟的道路。
在男緣之後,則是四個無頭的轎夫。他們抬著一頂薄紗遮擋的轎子,轎簷下方,掛著他們滴血的頭顱。
同樂佛女坐在薄紗之中,蓮座之上。
它的身影依舊朦朦朧朧,但每經過幾個跪在地上的村民,接收到信仰之力,它身上紅光就更強大一些。
在轎子之後,還有一個無頭的男人,他舉著一個十字形狀的木架,穿著牛仔褲的無頭女人被束縛在上麵。
木架走過的地方,就會飄散出奇異的、充滿誘惑力的香氣,路邊虔誠跪拜的村民被異香吸引,紛紛抬頭。
而此時,舉著木架的無頭男人就會從女人上割下一塊肉,拋到村民之中。
這便是同樂佛女的“賜福”。
同樂佛女的遊行隊伍已經走到了廟宇門口,隻等待著被迎入廟中。
就在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時,同樂佛女的遊行隊伍被一個突然出現的身影擋住了。
這個身影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淡淡的金光,手中還捧著一個陶甕,陶甕中,則伸出了一個陰鬱冷漠的頭顱。
道路兩側的村民瞬間炸開了。
“無眼青君!是無眼青君!”
“是誰把無眼青君放出來了!”
“佛女恕罪,不是我們做的,求求佛女寬恕我們,求求佛女為我們除掉邪神,伸張正義!”
何枝無動於衷地聽著兩側村民的哭嚎叫罵,捧著陶甕走向同樂佛女的隊伍。
帶著鬼神麵具的“人”被淡金色光芒所威懾,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舞動前進的步伐。
男緣口含蠟燭,死死地盯著何枝。
“去。”轎子中突然傳來了清純甜美的女聲。
男緣收到佛女的命令,恭敬地避到了一邊,而無頭轎夫則將轎子落下。
何枝瞬間抬起頭,看向轎子中的佛女。
是她聽錯了嗎?為什麼會聽到孫寧瀅的聲音?
“這位仙友。”轎子中的佛女再次開口了。
它語含笑意地問何枝,“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阻擋我的仙路?”
“在廟中,我可從未為難過你。”
“這裡不是你應來的地方,”何枝捧著陶甕,一字一頓地說,“請你自儘。”
氣氛凝滯,緊接著變得緊張了起來。
“我是不是聽錯了?”佛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撩起了轎子的薄紗,露出自己的真身。
不是曼妙的女體,甚至不能稱作為人。
一隻巨大的蜈蚣坐在蓮座之上,蟲身上頂著的,居然是孫寧瀅被割下來的腦袋。
佛女用孫寧瀅的聲音說:“稱你一聲仙友,是看你親近。區區一個偽仙,居然敢讓我自儘?”
它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神情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
孫寧瀅臉色扭曲地大喊,“讓我死!讓我死!被活剮、被吃掉的感覺好痛,讓我死!”
何枝的看向了隊伍末端的,十字木架上的穿著牛仔褲的無頭女人。
隊伍停了下來,同樂佛女的“賜福”卻並未中止。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無頭女人之下,仰頭張口,等著吃肉。
原來這是孫寧瀅。
何枝麵無表情地將眼神挪了回來,無動於衷。
同樂佛女調整一下臉上的表情,溫柔地說:“不好意思,新換的頭,有些不太聽話。”
“啊,這位仙友,我看你的頭也很不錯。”
“不如送給我吧?”
同樂佛女話音剛落,道路兩側的村民就站了起來,怨毒地盯著何枝。
而戴著鬼神麵具的“人”、男緣、無頭轎夫,也呈現包圍態勢,向著形單影隻的何枝包圍了過來。
何枝放下陶甕,活動一下自身的身體,“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來拿了,大蜈蚣。”
同樂佛女臉上的表情瞬間如同寒霜,“找死!”
麵目扭曲的村民紛紛撲向了何枝,何枝的身上亮起了淡金色光芒,將他們全部阻擋在外。
這些村民開始試圖攀爬金光,但在他們的身後,卻逐漸有眼嵌魚目的村民死屍自黑暗中走出。
何枝閉上眼睛,嘴唇掀動:“孤魂野鬼,速起爾骸……百鬼聽令!”
淡金色的光芒瞬間爆發,穿過陶甕,在李生的默許下轉變成青黑色的邪惡仙力。
這些青黑色力量附著在村民死屍上,讓它們瞬間暴起,張牙舞爪地撲向了襲擊何枝的村民。
李沐曦剛來就看到大混戰,他拿著拐杖,茫然地看著打成一片的人:“蓉蓉呢?蓉蓉呢?”
陶甕中的無眼青君伸長了自己的頭發,纏住李沐曦的脖頸,將他整個拖了過來。
“保護我!保護我!”
“我?”李沐曦不可思議地問眼前這顆莫名其妙的頭。
“秦蓉蓉讓你保護我!”
“哦,好吧。”李沐曦摸摸自己的鼻子,蹲下身抱住陶甕,“那我就不給她添亂了。”
拐杖上的珍珠撐起青黑色的保護屏障,護住了無眼青君和李沐曦,讓他們順利地避開了不斷撲過來的古怪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