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站於城樓之上，每每回想起師父那句“小安，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都難以想通。
修仙，本就是與天爭命。
至於凡人螻蟻，任由他們凍死餓死，又如何？
當然，他不敢對師父不敬，被訓斥後領命視察各島，查看各處災糧的發放情況。
如今有了傀儡做替代，師父都不用他傳話了。
更令他難受的是，近日葉師妹在他的相助下，終於破開多年瓶頸，邁入築基中期。
這本是一樁美事，二人更是一起共赴極樂，結果卻因未見落紅之事，鬨的雙方都不愉快。
“哎…”
李安不由歎息一聲，吐出一口長長的白色霧氣。
他穿著單薄，有法力護體的身軀，根本不懼這點寒意。
城樓下方，是熱氣騰騰的粥棚。
衣衫破爛但裹的嚴嚴實實的大批凡人，正歪歪扭扭的排著隊，宛如一群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羔羊，隻為領取那濃稠熱粥，
不願排隊的人，不僅領不到東西，還會遭受一頓毒打。
此處的凡人城主親自出馬指揮，差役們負責維護秩序。
粥棚旁，有一杆金色的旗幟，上麵的字體圓潤飽滿，書曰：傲天商會！
老差役對布施之豐深感詫異，嘀咕著：“施粥一天分三頓，頓頓滿滿一大碗，不摻沙子不摻水，不摻泥土不摻糠”
“這是什麼神仙待遇，瞧給災民喝的都要長膘了，咱這把老骨頭都想去排隊。”
其他差役年俸更低，心中的嫉妒更甚，隻覺得這麼好的糧食，就這樣白白給了災民，真是暴殄天物。
換做往年，他們還能從地方幫派手裡撈點油水，那些家夥不管是小孩、年輕的女人，甚至連好看的男人都擄走。
如今那些混幫派的都被上頭收拾了，又何來的孝敬。
至於打賑災粥的主意…
這可是上頭的命令，還涉及到仙師隱秘，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差役們不敢多想，繼續埋頭將食物分發下去。
一個不到一米高、鼻子凍的通紅流涕的瘦弱小孩領到粥後，兩眼放光、直咽口水，好似餓了許久的野狼突然看到了肉一般。
這等上好的稠粥對於他來說，以前唯有過年才能喝到。
他忍著餓把粥護在懷裡，小心翼翼的穿過長長的隊伍，拐到一個年近半百的老嫗麵前，發出稚嫩的聲音：“祖母，喝。”
瘸腿的老嫗抹著眼淚，輕輕抿上一口後就把粥還給小孩，笑道：“乖孫，我飽了，你快喝吧。”
“？？”
小孩眼睛瞪得大大的，疑惑能吃一大碗樹皮和葉子的祖母，居然這麼容易飽。
他的小腦袋瓜子一時想不通，吸溜一下把冰冷的鼻涕吸進肚子後，凍的打了個寒顫，最後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老嫗慈愛的望著終於能吃飽的小孫子，心中那一直死死壓著的重擔，在慢慢減輕。
她回想起離開寨子後，這一路上逃災的絕望和心酸，不禁淚如泉湧，突然朝粥棚旗幟的方向雙膝跪地，嗚咽道：“大善人啊！”
小孩的眼裡也冒出淚光，祖母的手緊緊蓋住他的手背，有種樹皮般沙沙的針刺感，也不知是同情祖母還是疼的。
若沒有這麵新出現的旗幟，粥棚按過往災年分發清水粥，恐怕搭上老嫗的殘軀，家裡也過不去這個寒冬。
年幼的小孫子，很可能就是家中最後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