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之中，東華神色凜然。他看看折顏，折顏點頭；他再看看墨淵，墨淵目光艱深。
東華歎了口氣：“原來你們也這麼覺得，我以為隻是我一個人的錯覺。”
“我的桃林結界什麼時候出錯？”折顏無奈笑，“縱然是父女，也不能像到連神息都一模一樣。不瞞你們說，她喝醉的幾天裡，我去看過了。以前小銀子最喜歡的睡姿是左側睡，揪著一個被角。她也是。墨淵你瞪我乾什麼，行軍打仗不拘小節，睡在一塊兒的時候多了去了，東華見得應該比我還多。”
墨淵這才生著悶氣白了折顏與東華一眼。
“你去看她睡覺？”東華擰起眉來，“她現在是一個女子。”
“那你丟她一個人喝光那壺酒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她是一個女子，還讓她喝光了一整壺的桃花醉？”
“我不離開，她會放肆喝完那一壺酒？他從來都是酒量不行野心又大，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人菜癮還大。”
折顏無語，的確，他都會懷疑的事情，東華沒理由不起疑心。
折顏道：“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她就是小銀子？”
東華盯著酒杯凝神想：“看到她眼睛那一刻。容貌可以相似，但是眼神……”
東華歎了口氣：“我覺得我還沒有到如此眼拙的地步。那時隻是懷疑，若說確定，是我看到她在湖裡撩水，荷花開了一池。”
銀弦在一十三天住了大約百來年，他宮殿旁的芬妥利池中種滿了蓮荷，他就是常常躺在池邊，邊喝酒悠閒看凡間的話本，邊伸手在池水裡隨意地撩水玩。荷花繞著他，開了滿池。
他會在他發現不了的地方靜靜駐足看著。又或許，他隻是裝作發現不了。
東華回過神來，繼續問：“那你又是什麼時候？”
“我不是說了是桃林結界……好吧，是看到你和她在湖邊喝酒的時候。那……墨淵你呢？”
墨淵沉默了一下，然後道：“在她說自己娘親是個花妖的時候。”
“花妖怎麼了？”折顏倒是不知其中深意，又看向東華，東華聳聳肩。
墨淵看了看他倆，居然麵有得意之色，是啊，這事還是小銀同他單獨閒聊說起，當時，他們在聊自己的家人。
“我有家人，我有三個姐姐。在我們的世界，我們都是天生神聖。姐姐們先我被天道遣送走了，至今杳無音訊。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大姐托生成了花妖，在異世界曆險。”
“所以呢？”折顏問，“就憑這，你懷疑銀月就是銀弦？太牽強了吧。”
“還不夠嗎？家人有花妖，他說要如花美眷，就娶了個花妖，說生女兒就是女兒，未免太巧了。你說就算是我們，能想生女兒就是女兒，兒子就是兒子嗎？我們不是凡人，終究在世界規則與天道的桎梏之下，不能率性而為。若事事都能如意，除非全是自己編排。”
折顏“嘖嘖”兩下：“不愧是父神嫡子，把世界運轉看得如此通透。算你瞎貓碰到死耗子。”
墨淵神容肅穆：“於塵埃中辨真相，這是為神的基本能耐。”
折顏輕哼一聲：“我不需要這麼多彎彎繞繞，小銀子的一舉一動都刻在我心裡，是像還是就是，我一眼便知。他肯回來見我們了。但是，為什麼化了個女身啊，哎？你們說，他真身到底是男身還是女身啊？總之，哪一個都是沒有任何破綻與瑕疵。如果她是女子了，那我可不會再有一丁點顧慮了，我要讓四海八荒都知道，她是我折顏上神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你們……”
他本來想說“誰也彆跟我搶”，但是終究沒說出口，因為，不可能，十五萬年前，他們仨就已經開誠布公談過了不是麼。
墨淵忽然說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她為什麼肯回來了？”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