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垂下手,不動了。
女人慢慢起來,吸著鼻子拿過手機,看到備注是弟弟的聯係人發來的語音,隨手擦擦眼淚接起來,“弟。”
剛聽見這字,男人的濃眉就忍不住皺起來。
沒發現女人聽著弟弟說的事,眉毛也是狠狠一皺。
她剛強行牽起嘴角想說什麼,又被打斷。
女人聽著聽著,臉色逐漸冰冷,又帶著憤怒,徑直朝男人瞪。男人還不知道女人的弟弟說了什麼,就見女人低聲說了句“好”,拇指一滑掛斷語音,把手機甩到沙發上,就朝男人衝過去。
嘴裡喊:“你這王八蛋!狗***出來的狗*!偷腥的賤*!我想著原諒你一次,過去了改好了,你心裡有愧我倆也能帶著林瑙,等他上大學,後麵日子也會好,結果你前嘴發過誓,後腳就忘了!”
她氣瘋了,朝男人又抓又踢又罵,中間指甲抓得男人臉上出了血,他“嘶”一聲,才漸漸從被女人發現秘密的心虛中回神,正聽到女人說:“還騙我說沒聯係之前那些禍害!要不是我弟告訴我,我還被你蒙在鼓裡!你個死王八!吃屎的玩意兒,我打死你!”
男人聽得來氣,身上被打得多了也漸漸疼起來,一把推開女人,“鬨夠了沒有!”
女人被推倒在地,痛怒交加,爬起來又過去打,“你還敢還手!你憑什麼!你個廢物渣滓,到你家五年了,沒見你給家裡拿幾塊錢,我帶來的也被你掏走賭光了!吃軟飯的玩意!你還打我!”
兩人扭打在一起,不過女人之前一通抓撓,又哭又叫,身上漸漸沒了力氣,很快就被男人抓住雙手,狠扇兩巴掌。男人被打罵也氣得上了頭,這段日子心裡憋著的氣悶這回全爆發了,失了理智的拳頭不斷落在女人身上,嘴裡道:“賤*,讓你跟我鬨,還敢打我,讓你打我,來啊,有本事起來,把我打死!”
他紅了眼,根本沒發現女人身體已經軟倒,失去了意識。
從兩人扭打起來時水鹿徹就知道不妙,他猛地想站起來,出門製止男人的動作,卻被旁邊伸來的一雙手捂住了嘴巴,這才發現房間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一個人。
他轉眼打量,眼前是個年紀不過十八歲的男生,看長相輪廓和外麵客廳的男人有六七分像,應該是男人的兒子,這男生捂著他嘴,低聲說:“彆出去!”
水鹿徹不想聽他的,盯著外麵還在不停毆打的男人,身體不斷使勁想掙脫那男生,但自己的力氣根本拚不過,再對比視角和高度,才發現自己的身高好像縮水了?
他比男生矮了一個頭不止,這身高……他判斷,可能才十一二歲?
這期間,外頭的男人發泄完怒火,漸漸冷靜下來,看到女人口鼻破裂,血流滿麵,心裡一跳,又發現女人沒了動靜,茫然眨眼,想到什麼,手忽然一顫,彎腰去探女人的鼻子,已然是沒了氣。
他心跳逐漸攀高,殺、殺人了,我殺了……他腦袋混亂,他沒想殺人的!是她!他盯著女人失去生氣、鼻青臉腫麵目全非且醜陋的臉,心裡頓時升起害怕與慌張,仿佛下一刻這女人還會睜眼看自己,他身子一彈就跳起來,眼角餘光掃過那個對著客廳的房間。
他十七歲的親兒子和十二歲的繼子,兩雙眼睛直直朝自己看過來,黑洞洞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恐懼、驚惶和陌生,像是在問:“你還是我的爸爸嗎?”
他又低頭,女人鼻歪口斜,死氣沉沉,他卻聽見女人尖銳的聲音在叫:“殺了我,你不是人,我變成鬼也不放過你,你逃不了,你逃不了……”
他一甩頭,有其他看不清臉的人圍著他,“他殺人了,殺人了,殺人犯……把他殺了,就不會再殺我們了……”
他瞪大眼睛,受不了地驚恐大叫,猛站起來,身子晃著,瞥到電視櫃旁邊的水果盤,上麵插著水果刀。他走過去,眼神恍惚,拿起水果刀,嘴裡道:“彆殺我,誰敢殺我?我敢殺人,我敢殺,我敢……”
說著刀轉向自己,突然割了自己脖子。
水鹿徹不可控製地閉了下眼睛。就聽旁邊的男生嘴裡喊了聲“爸”,雙手鬆開人,朝男人跑過去。
水鹿徹發現自己能動了。
他看了眼,男生已經跑到男人旁邊,於是就朝沙發走去,想看看那個應該是“自己”媽媽的女人。
她蜷曲身體躺在沙發腳邊,頭發散亂,滿身傷痕,嘴角的血落在沙發邊的地毯上,洇染了芭蕉葉和梅花鹿的印花。
男生已經確認男人的情況,隨手拿過旁邊的抹布蓋住男人的臉,過來對水鹿徹說:“他死了。”
說完低頭看女人,伸腳碰了碰,“她也死了。”
態度、語氣都很冷靜。
於是水鹿徹也很冷靜,他彎腰拿起沙發上的手機,還停在聊天頁麵,備注是“弟”的發來一句:“你彆急,我等下到,和姐夫談談。”
水鹿徹點點手機,發了個定位,隨後劃出桌麵,撥打了報警電話。
“你好。我要報警,我爸殺死了我媽然後自殺了。地址是……”
報完警,又抬頭,沒理會客廳裡還站著的男生,自言自語:“既然是夢,到這該結束了吧?開場就整這一大段劇情,連副本規則任務都不給嗎?係統?”
話音落地,水鹿徹眼前又閃過黑場,隨著眼前再次漸亮,耳邊終於響起熟悉的電子音。
注:1出自《列子》卷三〈周穆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