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漾漾:[我裝的。]
係統:[……]
夏漾漾:[好高好冷啊,我害怕我不會死吧嗚嗚嗚,統爺兒救我……]
係統給她點了屏蔽五感和痛覺:[放心吧,我計算好了軌跡,眼一睜一閉,就著陸了。]
夏·兩眼抓瞎·漾漾:[???]
*
風暴過後,藍天澄澈。
久彆兩年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向大地,積雪融化,溫暖和光明再一次光顧這片精靈森林。
唯獨風暴眼處,有一尊腐爛石塑一樣的東西跪著。
他頭抵進泥裡,身體微躬著,瘦削鋒利的蝴蝶骨從脊背凸出,兩隻手臂也搭在地上,唯獨一頭水滑的金發綢緞般鋪開。
積極修築城建的精靈們來來往往,每一個精靈都注意到他,又每一個精靈都不理會他。
他們從他身邊踏行而過。
仿佛他和漾漾一同死在了那場風暴裡。
在塞繆爾的世界裡,夏漾漾就像是一道未完成的旋律,突然間戛然而止,留下的隻有無儘的回聲。
他閉上眼,歡笑的,苦澀的,平常的,一張張全都是她的臉。
而殺死她的罪魁元凶,是他自己。
原來死在一場沒有意義的寒冬裡,是這樣的滋味。
那他真是該死啊。
他剝奪了那麼多精靈的生命。
難怪漾漾恨他入骨,他現在也恨自己恨得要鑿穿齦血。
但凡他聽她的一次勸,哪怕他做不了什麼,僅僅是收斂鋒芒,僅僅是謹慎使用那份力量,僅僅是敬重一下自然、生命,都不會出現那種後果。
她不是死在了某一天。
而是死在了無數個他不作為的高傲日夜裡。
一切都是他害的。
為什麼死得人不是他?漾漾那麼好,那麼善良純淨堅強……像他這種為了自己苟活沒有底線的人,才最該受到懲罰不是嗎?
難道最愛之人的逝去,就是大自然的懲罰嗎?
塞繆爾苦笑起來,渾身顫抖,嘴角揚著,淚卻與泥和在一起。
這兩個月裡,雪山精靈來過好幾趟。
他們試圖把自己的王從地上拖起來,可他自己不想動,便跟千萬斤的石塊一樣,陷在那兒。
他們也無法,隻能等他自己消化完悲傷,從裡麵走出來。
不過見識了自家王和人類少女的愛情,讓他們對這個東西更加畏懼。
那根本不是什麼可愛的東西,它生猛又具有毀滅性,瘋狂脆弱又神奇。
“你為什麼不去找找姐姐。”一道淡淡的稚嫩男孩嗓音從頭頂傳來,“說不定她還活著。”
是小蘑菇。
他在他的心聲裡也讀到了漫無邊際的恨。
耳邊忽然回響起愛人念詩似的叮嚀——
【不要聽他說什麼。你要去看,看他做什麼,你要去感受,用心感受摒棄偏見。】
一個恨得讓他去死的人。
是不會來管他的。
塞繆爾僵硬的身軀隱隱有活動的跡象。
骨節傳來“哢哢”的響聲,他的手抓進地裡,膝蓋用力從地上搖晃著站起來,暖白色的陽光打在他慘白的臉上,像把他的眼睛鎖在一枚琥珀裡。
他邁出腿往前走了兩步,又重重摔在地上,闔上眼睛,被眩暈感拉入黑暗。
*
塞繆爾再醒來時,是在新綠精靈的診療室裡。
他身上的泥垢已經被清理乾淨,又變得有幾分姿色。
隻是他瘦得隻剩皮包骨頭,兩頰凹陷,眉骨突出得堪稱鋒利,一雙眼即便睜開了也隻盯著某一處,呆滯而麻木。
他認為再沒什麼東西能激起他心裡一絲絲波瀾了。
他隻想把這無窮無儘的生命耗儘,或者去推倒那座雪山,以求去陪伴愛人。
但是——
小蘑菇和年輕的綠精靈從門外走進來。
“你懷孕了,塞繆爾。”綠精靈凝重地對他說,“三個月了。”
綠精靈看到他那僵硬的臉上,先是呆滯,隨後漸漸浮現一絲扭曲的情緒,但絕不是生機,更有點兒像嘲諷和輕蔑,但是他儘力沒有完全表露出來。
他將頭扭向綠精靈,張開嘴,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說話。
嗓音乾啞難聽得像烏鴉,陳述出最簡潔直白的辯駁詞:“我是雄性。”
這麼基礎的東西都看不出來,就不要做醫生了。
“你診斷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