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木雕娃娃差不多，每個娃娃腳下都牽著一根線，她拉動距離她最近的娃娃腳邊的線，拖動過來的，依舊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打開盒子。
一張紙條，一張卡片，兩支口紅，以及一套可以更換的娃娃服裝。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化妝品。
化妝品包裝對比現在挺有年代感，從前邊的物件推斷，應該也是她那個年紀時流行的。
拿起那張小紙條。
“陸遙小朋友十九歲生日快樂！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們得玩點成年人的玩具，這些娃娃喜歡嗎？都是我親手做出來的哦，我家旁邊住了個奇怪的家夥，我跟他小小學習了一手，這個，是我捏出來的第一個，怎麼樣，我是不是很有天分？送給你哦，希望你喜歡！”
“另外，你應該到了要學習化妝的年紀，其他人有的，你也必須要有，我攢了兩個月的零花錢，給你買的這套，希望你每天都可以漂漂亮亮的！”
“但是！不可以早戀！十九歲也不行！”
十九歲......
十九歲應該要開始學化妝了嗎？
她的十九歲距離那些東西很遠，但好像那時回宿舍，確實有看到舍友在化妝，學校這個年紀的學生，也有很多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
陸遙把目光從紙條上一看，看了看那些化妝品，再看看旁邊的娃娃服裝。
娃娃確實是雲青親手做的。
每個都是。
放下紙條，禮物盒子重新蓋上。
陸遙跟著看向旁邊的娃娃，那個兩隻手抬起，比出一個心形的娃娃，拉動她腳邊的紅繩，禮物盒子隨之移動到她的麵前。
最上方還是熟悉的紙條、卡片、娃娃服裝、口紅則變成五支。
那是她的二十二歲。
拿起紙條。
“陸遙小朋友二十二歲生日快樂呀！天才少年雲青帥也不得不稱讚一句，你也是個天才，都是研究生啦？壞了，我的小學學曆有點比不過你了（歎氣）。你的學習壓力應該越來越大，平時一定要注意多休息，沒事的話，可以找實驗小學六年級三班的雲青帥玩，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幫他補一下課嗎？小升初的壓力也好大。”
“以後你猜你應該會和文教授出席各種場合，咱們得穿得正式些，不能墮了天才之名，所以，我攢了半年的零花錢給你買了一件西服，你穿上絕對是最漂亮的！”
陸遙視線落在幾個物件下方，果然看到一條黑色西裝，那是雲青給她準備的二十二歲生日禮物。
看著那件衣服，她喉頭的堵塞感更強了一些。
半蹲的身子重新站起來。
跟隨她的動作，光束再次開始流動，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娃娃，逐漸向著全屋延伸，昏暗的客廳變得明亮，呈現出金黃色的光芒。
陸遙也終於看清楚客廳裡的全貌。
沙發後的書櫃上掛著彩帶，移動電視櫃旁的牆壁，貼著生日快樂的祝福，頭頂上飄滿了五顏六色的氣球，各處的牆角邊，擺放著一個又一個的禮物盒。
那些是她還沒拆開，每年，雲青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
陸遙想到她過去很多年的生日。
這一天，她總是會在忙碌過後，在街邊買一塊小蛋糕，回到家裡，獨自待在房間，點上一根蠟燭，然後手機裡放著生日快樂歌。
但是今年不同......
和往常的清冷相比，此刻屋子裡的一切，要溫馨太多，要熱鬨得太多，不，是太多太多。
但那些東西陸遙沒細看，她眸光望向客廳的中央。
剛才隻能看到模糊輪廓，現在能完完全全看清楚，隻是在看到那個娃娃的瞬間，她她徹底控製不住，手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砸落。
隻見在鮮花與禮盒的簇擁中。
一個頭戴銀色皇冠，披著淡藍半透明披肩，身穿一條華貴及地長裙，左手捧著嬌豔玫瑰，右手向前輕輕擺動，和她差不多高的艾莎公主，亭亭而立。
他說......
他要送她娃娃，最大，最漂亮的娃娃。
眼前這個娃娃，比陸遙見過的所有娃娃都大，都漂亮，她覺得再沒有比這個娃娃更好看的了。
這一刻。
陸遙感到一陣溫暖把她包圍，驅散了冬季的寒冷，驅散籠罩在她頭上的陰雲，過往的二十八年，每年生日的遺憾似乎也在此刻被填補上。
每年他都有給她準備禮物，每年都有給她準備祝福。
吧嗒。
門口傳來輕響，陸遙回頭看去，隻見雲青依舊穿著白天在遊樂園時的那件衣服，他手邊推著一個推車，推車上是足有三層高，插著一根根蠟燭，邊上有小精靈造型的，巨大的蛋糕。
“生日快樂，阿遙。”
陸遙手捂得更緊了一些，身子有些微顫抖。
推著推車，雲青進到客廳，走到她麵前，伸手擦掉她眼眶的淚花，但這輕柔的動作絲毫沒有讓她有任何好轉，反而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
雲青口吻溫和：“我隻給你準備了二十八個娃娃，不是二十九個哦，因為我看過你身份證上的日子，你算的年齡是虛歲，但我不喜歡虛歲，我喜歡周歲，從今以後，我們都隻算周歲，不算虛歲。”
“如果按周歲算，今年你才剛邁入二十八，所以，我現在的祝福，是給二十八歲的你。”
“真的！”
雲青篤定道：“不信你明天到醫院去看，醫生給你算的年齡都才剛二十八！你今年真的才剛到二十八！”
陸遙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沒說話，隻是眼眶的淚水怎麼都控製不住，一顆接一顆的落下。
輕輕擦掉她的眼淚。
雲青轉過頭，看著滿屋子的娃娃，陸遙跟著他的目光，看向腳邊的娃娃。
隻聽他繼續道：“你十八歲前的雲青，是個笨手笨腳的笨蛋，太複雜的東西弄不明白，所以隻能沒事雕雕木頭，一開始他手藝真的很粗糙，但後邊就好了，怎麼樣，他的手藝還算不錯吧？”
陸遙沒有回答，隻是伸過手，攤開他的手掌。
借著牆邊的微弱光芒，看到他指節處的幾道清晰傷痕，那是他雕刻木頭時劃傷的，她輕輕摩挲傷痕，淚水打落，滴在他的手心。
雲青默默把手翻轉過來，轉而道：“然後旁邊那九個，是我跟他們學來的，比木頭的要好看很多，木頭就隻是放在那裡看，但那些娃娃能動，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給她們換上漂亮衣服，放在家裡，應該會聽漂亮。”
“其實我做那些的時候偷了懶，除了手腳和臉，身體的其他部分，我用的都是同一個模具，穿著衣服看不出來，但如果你希望每個都不一樣，後邊我們可以再做彆的。”
“娃娃的身體是我捏的，但衣服就不是了，這個我必須得承認，那些針線活我實在乾不來，隻能找他們借圖紙，讓前些天我們在路邊看到的那個阿婆幫我弄了。”
“不過，這些娃娃的衣服是真難穿，以後還是你來吧。”
陸遙看向那些娃娃。
三分尺寸的娃娃衣服非常小，比起成年人要小上很多，聽到他說衣服難穿，腦海中不由得冒出，他對著這些娃娃滿臉犯愁，努力掰動，往裡套的場景。
和他平時的模樣非常違和。
最後。
雲青指向中央那個艾莎公主，說道：“你前兩天不是問我身上怎麼會有油漆味嗎？其實當時我換了好幾種方案，噴油漆也是當時我在嘗試，但效果不怎麼好，最後選來選去發現等身手辦最合適。”
“你看它是不是很逼真？它還很靈活，你可以試試，它連手指頭都能動，這身衣服是我在商場選的，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可以給她重新換，不一定非得打扮成艾莎公主，你還可以把她打扮成都市麗人！”
看著那個宛如真人的娃娃，聽到雲青說，他這些天為了準備這些，做過的事，雖然他隱去很多，但不難想象，其中的繁瑣和製作過程中的難度。
陸遙的身體顫抖越來越厲害了。
眼淚不停。
雲青再次伸手過來，身子輕輕往他懷裡一靠，淚水打濕他的衣服，陸遙很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其實早就猜到了。
陸遙不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她記得，因為如果她忘記，這個世界上大概就不會有人記得了。
看到雲青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儘管他隱藏得還算好，但她察覺到了，那天他說樓上裝修，可她看過物業群，他們這棟樓，這段時間就沒有人在裝修。
他提議今天去遊樂園，她當時就想到，雲青希望陪她度過一個快樂的生日，彌補她曾經缺失的東西。
但剛進去時她不能完全放開，他看出來了。
所以，他才會想到帶上那個小女孩，有那個小女孩在，自己會在那個女孩的帶動下，去享受遊樂園的快樂，感受童真，感受她自五歲起，再沒有過的快樂。
雲青一直都有以一種溫和的方式，照顧著她的感受。
這些天她過的很開心，每天都很開心。
她其實......
她其實猜到雲青的會在她生日的做些什麼，她想留住這些天的開心，心底產生過拒絕和他去遊樂園，然後在她生日快到的這兩天，把自己藏起來，不讓雲青找到的想法。
雲青找不到她，等生日過去，他們就可以繼續以之前的方式相處，直到他從家裡搬走。
但她到底沒那麼做，她不想讓雲青擔心。
推開家門前。
陸遙在心底做過很多的設想，設想雲青會像其他人過生日那樣，擺滿鮮花，然後等她推開家門，和她深情告白，講述他對她的喜歡。
又或者，是其他各種驚喜。
但她沒想到，他兌現了那天夜裡她和他拉鉤的承諾。
他給她準備了漂亮的娃娃，大大的蛋糕。
不隻是娃娃和蛋糕，還有她這麼多年缺失的，每一個生日祝福，每一份生日禮物，每一個娃娃，儘管遲了一些，但他都在今天，給她全部補上了。
隻是，隻是夢該醒了。
不能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裝作彼此隻是同住屋簷下的房東和租客，沒有其他更多關係了。
她已經貪心太多，不能再要更多了，貪心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