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達的意思很明顯:老子辛苦拿下這洛陽城,結果你這也不讓乾,那也不讓乾,我來洛陽乾啥來著,與其這樣,還不如回隴西老家逍遙快活呢。
李儒隻得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拱手告退。他知道,董太尉手握京畿兵馬大權,此刻是徹底飄了。
莽夫就是莽夫啊,永遠不知道禮製為何物,也永遠不知道這滿朝儒生真正在意的是些什麼,你夜宿龍床,奸淫宮女,這不是啪啪打諸位大臣們的臉麵麼?前幾日,要不是自己死諫,太尉竟然連何太後都想搞。
李儒搖搖頭,走遠了。
權臣的下場,自古以來就沒好過,隻是他現在早已跟董卓深度捆綁,斷無中途下車的可能了。點到為止即可,不然真把董卓惹怒,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瞬間就化為泡影了。
太尉府後院草坪,
“弟弟,快讓我來飛!”董白和董陽在草地上追逐著,爭奪紙鳶的使用權。
“不給,姊姊應當讓我先玩!”董陽的個頭也就紙鳶一般大小,但那對小短腿跑得飛快。
“陽兒,你都不會放飛,瞎跑什麼,過來讓姊姊教你”
“就不!”姐弟倆在院內追逐、爭搶著。
“哈哈,搶到了!”畢竟董白年長不少,雖然一身仙女裙影響了自己的發揮,略施小計便將紙鳶搶到手了。
“喏,應該像這樣!”董白把手中的細麻線,係在紙鳶的主杆上,撥弄了一下手中的木輪,預先留出一小段麻線並握在另一隻手中,開始助跑。
“咦,怎麼飛不起來!”
董白連續跑了幾圈,紙鳶還是不能借風順利飛起來,氣得董白小嘴一嘟,叉腰頓足,模樣頗具喜感。
“嘻嘻!”不遠處走來一名少女,身高比董白稍高一些,穿著一身素色衣裙,頗為簡樸,但其身材、氣質俱佳,臉上稚氣未脫,卻略具美人之胚。
“文姬姊姊,快來教我!”董白看清來人,喊道。
“你怎麼知道,我會飛紙鳶?”素裙少女反問道。
此女名叫蔡琰,字文姬,蔡邕之女。
蔡邕有大才,隻是懷才不遇,流放到帝國南方近十二年之後,被董卓征辟為祭酒,現父女二人暫居於太尉府彆院。
“姊姊博學多才,還有什麼事情不知道呢?”
“凝脂莫要取笑姊姊了”。凝脂是蔡琰給董白取的字,出自於《詩經》膚如凝脂肌如雪。
形容還算貼切,西北出身的女子,能像董白這樣貌美膚白的,確實很少見。
由此推測,董白的母親,或許是來自巴蜀地區的大家閨秀,所以皮膚好,實屬遺傳。
“我且示範一遍給你們看!”蔡琰說道。
紙鳶其實就是我們現在常玩的風箏,隻不過古代技術相對落後,紙鳶整體顯得比較笨重。
幸好庭院裡的風力不小,在蔡琰的助跑下,慢慢升向高空。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董氏姐弟望著上空搖擺飛翔的紙鳶,拍手稱快。
洛陽城,永安宮外。
一名方士打扮的灰袍老者,在街道上看似漫無目的地走著。
在洛陽城中,像這種打著算命幌子的半仙,實在太多了。所以看守永安宮的西涼士卒,也不以為意,隻要他不靠近宮牆,做出企圖翻越之類的過分之舉,其他的便由他去了。
此時的大漢,讖緯成風,簡單的說就是一種迷信,一種由儒家衍生出來的神學。
讖是一本預示吉凶的圖錄或者隱語,又稱為讖書。而緯書,則是以神學附會來解釋儒家經義的一本書。
隻見那名灰袍方士,走著走著,竟在永安宮外的街道上選了個位置,盤腿坐了下來。口中念念有詞,右手從行囊裡拿出分彆寫著讖緯兩字的書籍,不停地翻閱著,時不時抬頭望天,做祈禱狀,看起來很是玄乎。
永安宮的西涼士卒不敢去驅逐,自光武帝劉秀以符瑞圖讖起兵以來,讖緯之事,就具有了高度的神聖性。就連沿街的百姓,都得繞著那名灰袍方士走,以免衝撞了半仙,導致不幸與災禍的降臨。
如果劉禪在這,定能認出這位灰袍方士,正是他師傅史子眇假扮的。
也不能說是假扮,畢竟五十多年前,張道陵還沒創立道教的時候,道士和方士還是一家。
史子眇當街整活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是想搞出“代漢者,當塗高”之類的讖言。雖然這時候的人,都信這個。
他的目光透過鬥篷上垂下的紗幔,死死盯著永安宮上空,那隻迎風飛翔的紙鳶。
“接連三天的呼救,弘農王,這是遇到了生命危險了啊!”史子眇早就觀察到紙鳶上的“太極魚”暗號,或許其他人並不知曉,但他卻早已經讀懂了那“太極魚”背後所隱藏的特殊含義。
弘農王被廢黜皇帝之位的消息,在洛陽城早已傳開了,史子眇也是略有耳聞。
但這些日子以來,他並沒有見過弘農王。以史子眇的身份,若是沒有皇帝的召見或者董卓的手令,肯定是進不去南北皇宮和永安宮的。
“怎麼辦?”史子眇望了望永安宮那巍峨的宮牆,便放棄了心中翻牆的想法。這不是他這個年紀擅長的事。
翻牆自然要找年輕人,史子眇還收了幾名弟子,都是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年齡,一身“童子功”可比他這老頭子厲害多了。
“先找子蕭翻牆進去,跟弘農王碰個頭。”史子眇口中提到的“子蕭”,單姓一個“何”字,是他門下的三弟子。雖然跟何太後同姓,卻絲毫沒有任何聯係,何子蕭是他在北邙山山腳下撿到的一名孤兒,並撫養多年。
打定主意之後,史子眇收攤了。他口中一邊念著:“千裡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大搖大擺走出洛陽城,往北邙山翠雲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