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皺眉頭,一手捏住劍柄,另一手攥起拳頭,南宮克見他模樣頗有不服,眼睛一覷,表情一冷,道:“你還想跟我造反不成?”他一把揪住楊晉一的衣領,繼續道:“聽說這半年你進步很大,做師兄的來給你檢驗檢驗。”說著,他一巴掌扇在楊晉一的左邊臉頰,與他同寢的那幾人見他動手,當下將二人圍了起來,擋住了周圍其他人的視線。
被打得楊晉一腦中“嗡”得一聲響,隻覺南宮克在自己眼前搖搖晃晃,同時自己左臉頰火辣辣的疼,似是有一塊紅碳貼在了臉上一般,他幾乎就要忍不住還手,雖然知道自己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但也要搏命相拚,可是,他能這麼做嗎?
鏢局的趟子手李大叔,當年為了救不肯受辱的爹的性命,慘痛地付出一條胳膊的代價,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他爹常常威風凜凜教育他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之類的話,但自從那過後,他便再也沒聽他爹說過類似的話了。再說,劍宗有強規禁令,自己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默誦溫習這些東西,自己又怎敢明知故犯,令師父葉一城失望呢?
“和你一起上山的那家夥,聽說了不得,再看看你,除了能提劍舞兩下,還有什麼用?”
說話間,南宮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你愚蠢就算了,卻非要和長珀他們混在一起。我這些日子裡跟你說的話,你是當耳旁風了嗎?”
南宮克一邊說一邊扇打著楊晉一的臉,他帶著一絲威脅的語氣低聲怒喝,道:“你不服氣嗎?不服氣就還手,用你的劍刺我!”
他是真的希望楊晉一用劍刺自己,他也打算用這個苦肉計,趕走樸混峰上這個最是愚笨的人。他打楊晉一,與其說是他和長珀他們混跡在一起,不如說是他南宮克見不得一個蠢材在樸混峰上。在樸混峰外麵,他最是聽不慣其他峰上的弟子因為這種事情取笑樸混峰。最近半年裡,他和一些師兄與其他幾座峰上的弟子因為楊晉一的事情,在前山的練武場已經“切磋”過好幾次了。那些峰上的弟子出言譏諷樸混峰上的這位“人才”,但言外之意,卻是在嘲笑他們整座樸混峰的人。眾位師兄以及南宮克氣之不過,自然要和他們“切磋”一番,南宮克每和一個嘲笑過自己樸混峰的弟子“切磋”,心中便對楊晉一的厭惡增添一分,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想辦法讓這個家夥滾出樸混峰,或者說是滾出劍宗。
楊晉一被南宮克扇打得腦中一陣劇痛,嘴角已然淌下了一絲鮮血,他的右手死死地握住長劍,左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在南宮克一聲又一聲的低喝與辱罵聲中,他雖然也想用自己拳頭去砸對方的臉,又或者用那柄師父交給自己的精鋼劍去刺對方的肚子,但是他始終不肯這麼做,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即使錯在眼前這位師兄身上,他也不敢讓師父葉一城因為自己而失望了。
他死死地咬著牙,兩邊臉頰已經紅腫,近乎麻痹的他隻聽到耳旁不時傳來“啪、啪、啪”清脆的巴掌聲,他眼中噙滿了淚水,但卻強忍著不肯讓它們流淌下來。他盯著南宮克,眼神從最初的懼怕,開始變得堅定無畏起來,而這一切的變化,都被南宮克看在了眼裡。
起先,後者隻以為楊晉一是沒有那個膽子還手的,但打了數十個巴掌過後,他心中也嘀咕起來:“他為什麼不還手?”但見他神色堅韌,又覺對方定是有什麼其他想法,“莫非他要去告我以大欺小?”想到這裡,下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語氣也凶惡了些許,罵道:“沒用東西,還手啊,還手啊!”說話間又連扇了楊晉一三個巴掌。
楊晉一心中的念頭依舊堅定,隻是腦中的意識已逐漸開始模糊起來,他感覺自己再受幾個巴掌,可能就要昏過去了,又或者就要被對方這麼打死了,幸運的是,南宮克打完那三個巴掌後,抬起的手沒有再落在他的臉上。
南宮克將那隻沾上了楊晉一鮮血的手,在對方胸口的衣服上揩拭乾淨,而後又指著對方的鼻子,表情凶惡地點點頭,似是在說“你給我等著”,便領上其他幾個師弟走開了。
楊晉一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無儘的委屈卻不知和誰去說,無端端遭到這麼一番羞辱與毆打,滿心儘是委屈和痛苦。剛剛他一直強挺著精神,一點兒也不肯示弱,現在事情過去了,他立馬就覺得身心疲憊,甚至感到有些精疲力竭,他顫抖著胳膊,抬起衣袖,將眼中的淚水和嘴角的鮮血揩去,紅著眼回頭去看,仍不見師兄長珀回來;看向陳向權執事那方,見南宮克正和對方說著什麼,陳向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竟然對自己遭到的不公視而不見,這才明白南宮克對自己所作所為,陳向權或許是暗中應允了的。
他委屈又失落,收起手中精鋼劍,低著頭獨自走出了練武場。他沿著練武場的路沒有方向的亂走,一路上遇見的師兄師姐們總在和他擦肩而過時,在他背後嘀咕著什麼,他想大家或許都知道自己沒用,正在嘲笑自己罷。
在路過“介”字練武場時,他遠遠瞧見了劉師兄和肖師兄兩人在套招,你一劍我一劍,有來有往,說說笑笑;另一邊小師姐葉靈珊正嬉笑著纏著張破千說著什麼,看張執事的表情,顯是既無奈又煩惱。楊晉一躲在樹後羨慕地看著大家,他很想找劉師兄和肖師兄訴苦,但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去打擾,他要強,這半年時間裡,他也漸漸明白,絕不能讓旁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
他要獨自一人待上一會兒,他不想見到任何人,當下走出石路,踩著雜草往眼前沒有路的密林中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前的雜草已經高得超過了他的膝蓋,也再也瞧不見旁人的身影,但腳下兀自不停,所受的委屈令他再也忍受不住,豆大的淚珠嘩啦啦從眼裡一湧而出。他想爹娘了,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沒人發現自己的地方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