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看日出(1 / 2)

風流俏佳人 著花遲 5176 字 4個月前

晨色熹微之際,恰有故人相期。

楊炯起了個大早,款步於長安長街之上,彼時,街道兩旁鋪子尚未開啟。途經數家酒肆,楊炯終是幽幽一歎,覓得一家前店後寢的酒館,抬手將緊閉的店門叩響。

“哪個?大清早擾人酣夢,恁是酒癮這般大?”門內傳出惺忪且惱意的話音。

待店門開啟,楊炯也不囉嗦,徑擲十兩紋銀過去,道:“取兩壇鬆醪酒來。”

掌櫃的如何能不識得這聞名長安的相府公子、覆滅西夏的大將軍?刹那間,那原本惺忪的睡態全然消散,忙不迭連聲告罪,直說有眼不識泰山。

“罷了,快些沽酒,我還有事耽擱不得。”楊炯連連擺手示意。

“好好好,這便去!”掌櫃匆匆折回店內,須臾,抱著兩壇鬆醪酒疾步而來。

楊炯接過酒,轉身朝馬車行去,見那掌櫃似還要言語,當即擺手道:“餘下銀錢,權當擾你清夢的賠禮,莫再多言。”

“謝公子賞!”掌櫃眉開眼笑,高聲呼喊致謝。

楊炯苦笑搖頭,待至皇宮宣德門,下了馬車,手提兩壇酒,一路暢行無阻,直入皇宮宗學,來至昭潭之畔。

遙目望去,晨曦初透,霧靄輕籠。

李漟那道身影亭亭而立,獨著一襲紅衣,色澤暗沉仿若凝血,偏又透著烈烈焰光,恰似將那破曉微光儘皆收納,肆意翻湧。

再瞧其麵容,眉眼間英氣四溢,劍眉斜飛入鬢,雙眸星芒閃爍,宛如寒夜流星,直擊人心。然,那眉心不時輕蹙,仿若微風吹皺的春水,絲絲漣漪泄露心底波瀾,瞧著無端叫人揪心。

楊炯念及李漟,論容貌,生得女生男相,雌雄難辨,端的是風姿俊逸。眼角一點淚痣,恰似墨玉上一點朱砂,醒目非常,隻一眼,便攝人心魂,仿若這痣凝萃了周身神韻,其餘諸般,皆成陪襯。

談及品性,她灑脫不羈,來去自如,行事大氣豪爽,心有七竅玲瓏,不管是舉手投足間細微作態,還是言語談笑裡妙語連珠,皆透著從容氣度,周身貴氣繚繞,未染俗世纖塵。

在楊炯記憶深處,李漟獨鐘情於紅色。每逢碰麵,或紅裙搖曳,或紅裝披身,正應了那灼灼其華四字,立於人叢之中,輕易便能將旁人目光牢牢吸附,定是最為耀眼那一個。

楊炯回首,看了眼二人自幼一同讀書的宗學,緩步行至,悄然將攜來的酒藏於假山之後,抬頭望向坐於假山之巔、獨酌的李漟,歎道:“大清早便飲酒?”

李漟垂眸看向楊炯,伸出手,靜靜不語,隻目光灼灼望著他。

楊炯無奈,取出藏於身後的鬆醪酒,向上一拋,李漟穩穩接住,回他一抹淺笑:“到底還是你知曉我心意。”

言罷,將手中空酒壇用力擲入眼前昭潭,啟了酒封,複又飲起。

楊炯無言,亦啟開另一壇酒,倚靠假山之下,陪著她一道飲酒,靜待日出。

“你不來哄哄我?”李漟忽而開口,言語間滿是戲謔調笑之意。

楊炯搖首,悠悠而言:“原想著給你現調桑榆晚,後又思忖,既你喚我來陪,想來還是鬆醪酒更合心意。”

李漟聞言一怔,飲一口酒,將修長美腿踢出衣袍,懸於假山高處,幽幽道:“我怨你,怎的歸來這般遲。”

楊炯一時語塞,心中明白,李漟這番心裡話,眼下約莫也隻能傾訴與他一人聽。如今的李漟,身為宗室之主,兼領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名義上大華舉國軍隊皆歸她統轄,稱她為大華最尊貴女子,亦不為過。

回首往昔,她一路曆經風雨、磨難重重。以她那灑脫不羈性子,慣有長姐風範,同輩之中,實難尋能到傾心相交之人。此刻言“怨”,實則欲抒心中積壓委屈。他二人情誼非比尋常,相視一笑便能心領神會,乃是知心摯友。正因太過熟稔、太過默契,有些話反倒哽於喉頭,難以出口。

這份獨特默契,自冰雪城共飲桑榆晚那一刻,便悄然紮根。而後於戶部一同理事時,愈發枝繁葉茂。二人皆知,對方乃知心之人,偏又皆在對方麵前逞強,不願袒露內心脆弱。

楊炯深知李漟聰慧過人,拿捏他不費吹灰之力。旁人欲左右楊炯,或撒嬌使性、或哭鬨糾纏,或佯裝癡迷、或幽怨嗔怪,手段各異。獨李漟,僅憑三言兩語,便能叫他乖乖依從。李漟想必早早就察覺此點,興許冰雪城對飲時便已了然於心。她大抵格外鐘情於這種無需多言、開口便能洞悉自己情緒的奇妙之感,故而時常對楊炯吐露身為公主、身為戶部尚書時,斷不會輕易談及的心裡話。

此感覺與李瀠、耶律南仙又有不同。

這三位女子,俱是蘭心蕙質、聰穎非凡,卻又在與楊炯相處上各有千秋。

李瀠天賜一雙靈慧眼眸,能輕易洞穿人心。於楊炯而言,僅憑細微神情、不經意舉止,便可精準洞悉心底思緒,跨越言語藩籬,直抵靈魂深處,達“心照不宣”的妙境。

耶律南仙憑借自身睿智機敏與對楊炯日積月累的熟悉,每逢交談,朱唇方啟,便能在言語初次碰撞中,迅速識破心中暗藏機鋒,精準預判即將付諸行動,一來一往言語過招裡,儘顯“心領神會”的默契,舉手投足皆是聰慧碰撞火花。

李漟卻不借超凡眼力,亦不靠長久相伴沉澱的默契,單單倚仗言語魅力,將內心繁複情思、洶湧情緒,娓娓道來。奇妙的是,楊炯聽她話語時,總能從隻言片語中敏銳捕捉那些潛藏或奔湧的情緒暗流,與之同頻共振,真可謂“心心相印”。

“到底還是你懂我。”

“你不來哄哄我?”

“我怨你,怎的歸來這般遲。”

李漟僅說了這三句話,於楊炯聽來,卻似有千言萬語。

“我念著你。”

“莫要說那些安慰話兒。”

“我不能嫁你了。”

這便是楊炯聽出的意思。

楊炯默默伸出手,輕聲道:“走吧,我為你做頓飯,用過便好生睡一覺,等你睡了,我再離去。”

李漟凝視楊炯眼眸,苦澀一笑:“你怎的這般聰慧,又怎的偏偏這般好。”

“我也並非那般聰慧,算命的說我命裡缺水少木,不過遇水而清罷了,且也不是對誰都如此,不過見木心喜罷了。”楊炯打趣笑道。

李漟聞言一怔,繼而笑罵:“怪道你隻會禍害我們姐妹。”

“哎!素心,你好好說話,啥叫禍害呀!那是兩情相悅,相悅!”楊炯急得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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