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要去保護皇後!”李澈望著身後不斷湧入皇城的軍隊,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吼出聲。
“你去能做什麼?送死嗎?娘費儘心思才將我們送出宮,你難道想讓她親眼目睹你命喪黃泉?”李漟怒聲嗬斥,然淚水卻難以抑製。隨風滑下臉頰,落在地上,瞬間消融點點積雪,卻又複被飄落的大雪覆蓋。
李澈見姐姐發怒,心中不禁有些害怕。難怪皇後娘親常說姐姐和娘親一樣,有時她真覺得這長姐與皇後娘親一樣威嚴。
“我還未曾叫她一聲娘親!”李澈小聲嘀咕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
李漟聞言,心中猛地一揪,喉嚨動了數下,方緩緩說道:“娘讓我們離開,便是為了保全實力,以待來日東山再起。你二哥有趙國公相助謀劃,你四哥會前往江南布局,我總領宗室之事。總有一日,我們定能為娘報仇雪恨!”
“你們不管娘了嗎?”李澈低聲問道,眼中滿是擔憂。
“你難道還不明白?娘是在用自己的性命為我們爭取時間!那些參與屠龍弑鳳的人,皆非等閒之輩!即便父皇有意留我們性命,他們亦不會放過我們。我們唯有活下去,方能為娘報仇!”李漟聲淚俱下,大聲怒吼。
“她曾答應和我一同栽一棵瑞香花,她騙我!你們也騙我!”李澈此刻哪還不知娘親恐有性命之憂,淚水如決堤之水,洶湧而出。
李漟一言不發,拉著他奔至西園街相府。
但見相府大門緊閉,李漟一抹眼淚,大聲喊道:“姨娘!孩兒被人欺負了!”
言罷,徑直拉著李澈跪在相府門前,懷抱兩盆白色嬌蘭,雙眼紅腫地望著那緊閉的相府大門。
門後的謝南聽到是李漟的聲音,心中猛地一揪。她轉頭低聲朝楊文和罵道:“你不是說會是李泌來咱家嗎?怎的是漟兒來了?”
楊文和透過門縫,望向跪在風雪中的二人,亦是滿臉疑惑:“以我對莊薑的了解,她理應是讓我輔佐李泌才是,她讓漟兒來是何意?”
“何意?哼!她這哪是衝著你,分明是衝我來的!明知我心軟見不得這般場景,卻仍讓孩子們前來求救,當真是用心險惡!”謝南罵聲不絕。
楊文和沉思良久,緩緩說道:“莊薑恐要遭遇不測!”
“啊?”謝南聞言,不禁驚呼出聲。
“起初我以為李乾元再狠辣,也不至於弑妻殺子,至多不過是太子被廢,皇後被囚禁的結局。故而我才猜測,若皇後一黨落敗,定是李泌前來投靠咱家。唯有求得我的支持,輔佐李泌登基,方可保宗室不滅。
然如今前來的是漟兒,這表明莊薑已然與李乾元徹底決裂,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看來莊薑已經明白,李乾元是鐵了心要鏟除宗室,扶持那泥鰍上位,即便讓李泌前來求得相府支持亦是無濟於事。故而才遣女兒前來尋我們庇護。”楊文和條分縷析地說道。
“那還等什麼?趕緊讓孩子們進來呀!小茴香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姑娘,她小時候莊薑忙於爭權,皆是我在照料,和我親生女兒也沒什麼差彆。如今見她跪在地上,我心中實是不忍!”謝南說著便欲開門。
楊文和一把拉住她,沒好氣道:“莊薑那性子,豈會如此好心?她是想拉你下水,保全宗室。”
“啊?”謝南驚疑出聲。
“她知道你心軟,若是李泌前來,我定然不會相助,你也不一定會為李泌求情。所以她必定是將宗室全都交給了漟兒!便是看準了你心軟,這是間接拉咱們相府下水幫她保住宗室。”楊文和低聲說道。
謝南聞言一愣,咬牙切齒道:“她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坑她姐姐一點都不手軟呀!”
繼而長歎一聲,無奈道。“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楊文和看著謝南那眼神,哪還不知她心中所想,與當年求自己幫那些山匪婦孺時一般模樣。想到此處,沒好氣道:“還能怎麼辦?無非是再餓上三日唄!”
謝南聽他所言,頓時笑顏如花,仿若那晚般開心雀躍。她拉起楊文和的手,玩笑道:“你如今乃是大華的相爺,豈能還會和那日一般狼狽?可莫要再讓我餓肚子了!”
“還不快去接孩子!女菩薩!”楊文和沒好氣道。
謝南踮起腳,輕輕在楊文和的額頭落下一吻,轉身推開相府大門,大聲道:“快來!姨娘為你們做主!”
說著,謝南快步上前扶起二人,拉著二人匆匆走進相府。
李漟懷抱蘭花,見到楊文和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說道:“我娘說,您當年收了她的壓驚釵!”
“胡說!我根本就沒收!你這孩子怎麼如此言語!”楊文和跳腳,吹胡子瞪眼道。
謝南聽聞李漟言語,眼神森寒地望向楊文和,那眼神仿佛千萬把鋼刀,恨不得當下便問個明白。
李漟凝眉,伸手抽出頭上所戴的金鳳釵,說道:“我娘說,您拒絕了她!她自覺失了麵子,此事乃她此生最為氣惱之事!她說她是個驕傲的人,絕不容許他人欺辱,即便是死後亦是不行。”
楊文和眯起雙眼,長歎一聲道:“這是你娘教你說的?”
“這些都是我娘一次醉酒時的言語!隻有我一人知曉!”李漟朗聲道。
“你和你娘年輕時倒是極為相像!”楊文和悠悠說道。
李漟聞言,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我娘乃是大華皇後!她絕不能受人欺辱!死亦不能!”
“哎~!你娘選你為新鳳,當真是選對人了!”楊文和歎息連連。
李漟起身,目光灼灼地望著楊文和,眼中懇求之意儘顯。
“你即刻動身前往代王府!令他不惜一切代價掌控城外三萬千牛衛,此乃你能否繼續立足於朝堂的關鍵。另外,你娘已然落入了你爹的圈套,以她的性子,定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身死。我與你姨娘隻能保她不受人欺辱!其他之事,我亦是無能為力!”楊文和歎息道。
李漟拉過李澈,再次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此恩之重!李漟九死難忘!”
“行啦!都是一家人,你這般豈不是見外?快去辦你該辦的事!我與你伯父這便進宮接你娘親。”謝南拉起地上的李漟低聲勸慰。
李漟也不囉嗦,接過相府下人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直奔代王府而去。
“哎~!走吧!莊薑這人性子執拗驕傲,她定然不願死後被人欺辱,咱們去送她最後一程吧!”謝南長歎一聲,拿起自己的佩劍,拉著楊文和朝著皇宮大步走去。
李澈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靜靜聽著姐姐說完話,見她騎馬離去。驀地,她嬌軀一晃,如一道閃電般躥出相府。
刹那間,隻見她體內氣息翻湧,仿若怒海狂濤,一浪緊接一浪,層層疊疊,綿綿不絕,洶湧之勢漸次攀升,直至周身氣海仿若實質方才停息,遠遠看去,竟隱隱有沛然莫禦之力。
隻見她雙足輕點,身形在雪地上連點數下,腳下好似禦風而行。在那皚皚白雪之上,僅僅留下星星點點、若有若無的淺淺踏痕。轉瞬之間,幾個呼吸的工夫,她的身影便已全然消逝於街角,唯餘那漫天飛雪,依舊紛紛揚揚。
楊文和夫婦相顧駭然,彼此對視一眼,哪還不明白這孩子想乾什麼。當下不敢有絲毫耽擱,急忙召集家中親兵,一麵又火速派人通知金吾衛,而後神色凝重地朝著皇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