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陪我去逛街!”陸萱說著就要朝外麵走。
“下著雨呢!”楊炯不知道她發什麼瘋,站起身想要拉住她。
陸萱不理會他的話,接過丫鬟遞來的青色油紙傘,一把塞到楊炯懷裡,盯著他不說話。
楊炯抱著油紙傘,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銳利,鋒芒畢露,這怎麼看著像是妻子惱怒丈夫的眼神,搖搖頭揮去莫名其妙的想法,撐開傘和她一起走入雨中。
“乾嘛非要在雨天逛街?”楊炯在一旁低聲問道。
陸萱慢悠悠的抬著腳步,笑道:“我第一次來長安,平時人潮如織,下雨天正是好時間,不吵鬨。”
楊炯看著寂寥無人的街道,確實如她所言,比往常要安靜很多。
“要買什麼嗎?下雨天雖然街道上沒什麼人,但很多店鋪還是營業的。”楊炯出言詢問。
陸萱轉過身,審視道:“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哪怕是一時一刻?”
楊炯聞言一怔:“沒有呀!你不是說要逛街嗎?”
“我看你就是裝傻,我想買東西什麼買不到?非要和你去買?”陸萱冷聲道。
楊炯知道她蕙質蘭心,有些話根本就騙不了她,隻好坦白道:“陸姑娘,你難道對家中把你送進相府一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反抗什麼?我為什麼要反抗?”
“啊?這和我看的那些大女主話本不一樣呀,你們這種女強人不都是不甘命運安排,誓死都要追求愛情嗎?”楊炯跳腳道。
陸萱看傻子一樣看著楊炯:“什麼大女主女強人!真難聽,你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為什麼要反抗,你所謂的愛情就那麼值得我追尋?”
楊炯聽見她的話突然明白,自己是被現代思想束縛住了思維,對於古人而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正規的戀愛結婚流程,先婚後愛才是普遍,先愛後婚才少見,更是被很多士大夫和老夫子所不齒,弄出個無媒苟合的詞來斥責這種行為。
想到此楊炯隻得直言:“陸姑娘,其實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幫你實現,比如你的生意,我可以幫你奪得四大皇商之首的地位,更能助你在商業上更上一層樓,沒必要非要犧牲自己的幸福。”
陸萱目光銳利的看著楊炯,認真道:“左相答應助我姑蘇陸家成為吳中的魁首,你能幫我?我如果不是相府少夫人,你憑什麼幫我?”
楊炯聞言終於明白了,她想要做吳中陸氏的魁首,需要相府助力,而最穩固的關係莫過於家族婚姻聯盟,相府確實能幫她實現想法,對相府而言,陸氏也是個值得拉攏的權貴。自從謝令君公開侮辱楊炯的事發生後,母親就對陳郡謝氏刻意疏遠,重新選個母族姻親對相府來說算是當務之急。
老頭子弘農楊氏在關中,多年來盤根錯節,勢力更是複雜交織,老爺子現在威能尚在,能鎮得住他們,可百年後的自己呢?
再者,皇帝這些年一直對世家大族之間的聯姻頗有微詞,想要娶五姓女恐怕難以實現。
如此算下來,姑蘇陸家地處江南,正是最好的選擇,一不會受皇帝忌憚,二能給自己鋪路,發展出一個強大忠心的母族,互惠互利,一舉兩得。
想到這些,楊炯長歎一聲,不得不佩服老爺子的謀劃之遠,感歎大家族能傳承百年真不是說說那麼簡單。
陸萱見楊炯歎氣,好笑道:“想明白了?”
“你沒聽過我長安探花郎的名號?嫁給我少不得整日拿狐捉燕!”楊炯知道這事八成是無法拒絕,隻得亮出自己的諢號,看你還能忍。
“我沒那麼閒,她們不傷家族臉麵我可以裝看不見。”陸萱無所謂道。
楊炯豎起大拇指,喪氣道:“你無敵了!”
陸萱沒再說話,自顧自朝天橋走去,楊炯快步跟上,知道她是生氣了,哪個女孩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男人言語疏遠,更何況陸萱這麼驕傲的人。
“陸姑娘,我不是不喜歡你,更不是嫌棄你,隻是怕你後悔,若夫妻二人同床異夢,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在一起。”楊炯解釋道。
陸萱白了一眼衝上來給自己擎傘的楊炯,轉頭見橋洞下有一破衣道士正在避雨,走過去掃了一眼他的卦攤,開口道:“道長會解簽?”
“當然!貧道卦通天地,堪吉驗凶,前知五百年,後曉五百載!姑娘想要求姻緣?”
陸萱毫不扭捏,點頭嗯了一聲。
道士見來了大主顧,剛想著口若懸河忽悠一番,抬頭卻對上楊炯不善的眼神,施施然道:“姻緣天注定,無緣莫強求呀姑娘!”
“陸姑娘,我看這道士沒什麼本事,咱們還是走吧。”楊炯接話道。
道士見楊炯如此看不起自己,也來了脾氣:“楊少卿覺得我上次給你算得不準?”
“準個屁!老子差點死在北方!”
老道拂袖冷哼:“準不準楊少卿心裡明白,乾嘛來壞我生意?”
陸萱不理會二人打啞謎,拿起簽筒準備求簽。
“姑娘且慢!貧道有一言相詢!”
“請問。”
“若姑娘求的是下下簽,當何如?”道士目光炯炯的看著她詢問。
陸萱一愣,隨後無所謂道:“砸了你的攤子!”
道士聞言渾身一震,這姑娘好不講理,見她目光朗晴,神俊飽滿,一看就是個心誌堅毅,富貴強勢的姑娘,還真保不準會如此。
道士無奈朝楊炯投出個無能為力的表情,不理會楊炯的威脅,大笑道:“貧道隨口一問,姑娘福緣深厚,定是那上上簽!”
陸萱也不廢話,從袖口中掏出五十兩銀票放在卦布上,隨意晃了幾下簽筒,抽出一支就扔了過去。
道士接住卦簽,心中暗自叫苦,這是明擺著拿錢封自己的嘴,轉頭瞥向楊炯,見他伸出兩個手指,還衝自己眨眼,顯然是想讓自己動手腳,真是造孽呀!
“姑蘇陸萱,掌江南九道綢緞生意,每年都會去姑蘇清微山。”陸萱看著道士頭上的清微蓮花冠悠然道,似是隨意攀談,又似自言自語。
道士聞言直嘬後槽牙,這姑娘來頭這麼大,合著我不給你上上簽,你就去我清微祖庭鬨事是吧。
暗道一聲三清保佑,看向手中簽文,眉頭一喜,高聲道:“上上簽!上上簽!鼎新革故誌高遠,火木相生運勢昌。”
楊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少在那玩拆字遊戲,明知道我二人姓名,故意說什麼火木相生。”
“非也!非也!二位請看!”道士說著把卦簽展示給兩人,還真的是‘上上,鼎新革故誌高遠,火木相生運勢昌’幾個字。
陸萱展顏,輕笑道:“解簽還要錢不?”
“不不不!姑娘說笑了,哪有再收錢的道理!不但不收錢,貧道還免費為姑娘卜上一卦”,說完拿出幾枚金色花錢,在卦布上擺弄,隨後將花錢分給二人,示意他們拋到卦布上。
二人依言照做,幾枚花錢落下,正是陰陽交錯,構成一卦。
“哈哈哈!楊少卿看看這是什麼卦!”道士知道楊炯學識廣博,認識地上的卦象,故此出言揶揄。
楊炯眉頭一皺,冷哼一聲不說話,暗道這道士真那麼神?
陸萱望向卦布,聲如空穀黃鶯:“鼎卦,巽下離上,巽為木,離為火,木上有火,君子持鼎掌柄,元吉,事亨。”
“姑娘好學問!”道士高聲讚歎。
見楊炯站在一旁愣神,開口勸慰:“楊少卿莫要躊躇!南雉女,命中良,金萱入火,福子嗣,旺家宅呀旺家宅!”
陸萱將上上簽放入內襟,重新在卦攤上放下五十兩銀票,搶走楊炯手中的油紙傘:“以後不要叫我陸姑娘,我閨中名為雉女,記住了!”
說完不理會他,獨自撐著傘走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