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果然還是誅心來的爽快。
陸明欣賞了一波川劇變臉,哪怕是天童菊之丞的城府,一時間也不由的變色。
被注入了不知道何時爆發的原腸病毒,可他現在卻又偏偏死不得,還得安置後續之事,將這些打算追隨他攛位的野野心家——包括他的兒子們一個個帶走,給聖天子留下一個稍微乾淨易掌控的東京區,並不是說說就行了。
——漆黑的子彈世界畢竟是低魔世界,遠不是當權者一切一言而決,天童菊之丞能夠掌控東京區,但卻不能逆著大局來,他想要篡位會有很大一部分東京高層跟著他,他若想要將這些東京區高層清出場,機會隻有一次,須得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之際,快刀斬亂麻才行。
若是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天童家必然是第一個和天童菊之丞切斷關係的,而後就是眾叛親離。
天童菊之丞在民警和陸明對峙,為了在吸引所有人注意力時,將自衛隊迅速開過來,就是為了將清楚東京區那些對政權不利的高層——為此,他甚至連陸明的身份都沒和其他人說。
可能有人以為陸明是他的部下,率先扶上去的傀儡,可能有人以為陸明是他的合作者,大概率源於國外,如今二人鬨掰了……可能的情況有很多,讓那批高層一定程度的瞎猜,也能分散他們的注意。
東京高層的想法,民心,國內外政局,輿論宣傳,自衛隊的控製力……天童菊之丞必須要將每一步都控製好,才能在事後,將平息這場戰亂的威望送到聖天子頭上。
可如今……
天童菊之丞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原腸動物……他恨原腸動物,並不僅僅是因為原腸動物殺了他的妻子。
原腸動物這種存在,寄生於人類,將人類開膛破肚,吞噬人類,奪走了島國九成領土……這遠遠不是殺妻之仇那麼簡單。
從家仇,到國恨,到自身理念的崩塌,人類的尊嚴被褻瀆,天童菊之丞對原腸動物的厭恨,早就到達了頂點。
尤其是受詛之子,比起原腸動物,天童菊之丞反而更厭惡受詛之子。
島國是個能將天皇位置流傳數千年的國家,對於血脈的迷信遠非華國能想象的——在華國,上推個三五百年,誰家還沒有個牛B的先祖?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島國不同,武士,大名,天皇……王侯將相還真就是有天生的貴種!
天童菊之丞對原腸動物是敵對態度,對受詛之子是厭惡……憑什麼原腸動物的基因能和人類並存,那根本就是對人類血脈的褻瀆,受詛之子這種個體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有他這種極端厭惡受詛之子的血脈論人士,也有將原腸動物看成神罰,將受詛之子看成上帝使者的血脈論人士,到了末日秩序逐漸薄弱,總有人想要秀一秀自己那下限。
天童菊之丞活到了這個年紀,死亡對他而言也沒什麼可怕的,但他卻絕對不想自己被原腸病毒感染……可如今東京區的攤子卻非他處理不可。
瞬息之間,他便陷入了兩難之局。
可還沒等他說話,在一旁看著的其他人反而坐不住了。
民警們也不是單純看著的。
能夠成為民警的理由有很多,有的是單純為了生活,有的是有看對眼了的受詛之子,不得不注冊民警從官方組織拿抑製劑,有的是因為對原腸動物的怨恨,但選擇成為民警的,毫無疑問,都有和原腸動物戰鬥的勇氣——哪怕惡劣的民警隻是讓受詛之子戰鬥,但最少也要長期奔赴戰鬥現場。
以血肉之軀對抗原腸動物,強大的武術家並非沒有可能,但能有這個水準的,卻是少之又少。
——說白了,成為民警的,大部分都是莽夫。
陸明站在幾百號民警之中。
攻勢該說是暴風驟雨?拳頭,冷兵器,甚至夾雜著一些有絕對把握的人開的槍,這已然是接近了飽和攻擊。
然而……
僅此而已。
總有都市中描寫,戰神歸來的主角在槍林彈雨中散步,先彆提普通人如何有能看清槍林彈雨的動態視力,可能在槍林彈雨中恰巧開出一條能讓人行走的縫隙,恐怕對方的槍手一個個都是影帝加槍神。
無論多強的人,僅憑速度和步法也沒辦法在雨中不被雨淋到,但簡單的打傘就足矣。
陽屬性魔法主強化,可以強化自身,也可以強化敵人,可強化的定義,狠值得探究。
陸明麵前,揮拳的人忽然力道湧出,拳勢快了一拳,前衝的人,腳下忽然變快,控製不住平衡,向前方傾倒。
拿斧頭的人忽然斧頭加重,沒能砍到預計的位置,反而砍到了身前。
正打算攻擊的人,忽然耳清目明,神采奕奕,卻將剛剛的念頭忘了。
——這也是強化。
陸明腳下生根,連移動半步都不願,任憑四周攻擊,一個個卻好似在展現劣質的演技,完全沒有一個能打中的。
陸明眼神微微下垂。
他缺乏戰鬥經驗,但又不完全缺,缺的是麵對同級手段的應急處理經驗,不缺的……在從零世界訓練對群戰鬥時,靶子是多兔。
多兔近乎無死角全方位的撲食,遠比民警的攻勢更加密集。
天童菊之丞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好似神話的一幕,嘴不由的微張,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原理?
變快,變強,恢複力,這些都是原腸動物基因蘊含的信息,在他意料之中,可這種連動手都未曾動手,就讓人一片片的倒下去……神跡?
老頭猛然搖頭,到了他這個年紀,完全不信神鬼的人很少,可信不信神鬼‘有可能’存在,和信不信神鬼會出現在自己麵前是兩碼事。
天童菊之丞就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鬼神或許有,但就算有也鐵定不會普普通通的出現,島國的傳統是天皇為現人神,這也是他討厭受詛之子的原因——同樣是血統論的支持者,天童菊之丞正是不信神才討厭受詛之子,西歐那群信神的,很多都是將受詛之子當做神子供奉。
老頭子不斷安慰自己,他不知曉所有動物的特征,這可能隻是昆蟲類原腸動物基因附帶的特殊能力,類似信息素或者毒藥或者催眠粉……總之,絕對是原腸病毒的實驗成果。
可他心中,終究有了動搖。
若真有神靈降臨,神靈反而庇護受詛之子,那他的行為,又算什麼?
沒錯,才不是什麼神不神的,這不過是個有些小伎倆的基因戰士罷——
僅僅一分多鐘,地麵上已然橫七豎八躺了幾百號人。
陸明拍了拍手,眼簾微垂,平淡道:“出現在這裡,就算你們儘力過了了,既然倒著,就不許起來,起來的,後果自負。”
他自認不是好人,若是真有壓力,那還會管在場諸位民警什麼底細什麼來路,保自己的命才最重要,可如今穩操勝券,倒也沒必要和這些掀不起什麼波浪的普通人計較,比起天童菊之丞,比起普通的東京人,這些民警的平均道德素質姑且稍高一點,最起碼也是敢打敢拚,殺之無益。
除非——
卻有人,晃晃悠悠的從地麵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