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華一提到細作便引發了龐賢東的興趣。
“各位大人,細作尚未抓獲,倉促之間決定動武會不會導致我們的行動提前暴露,讓對手早做了準備,會沒了先下手為強的先機,沒了先機,鹿死誰手真就很難說了,畢竟東京汴梁城我們有把握掌控的兵馬不太多。”
龐賢東這麼一說,把中書侍郎郭亦鎮黃急了。
“龐樞密,你是管兵馬調動的,我們能控製多少兵馬跟他們能控製多少,你心裡難道沒點數嗎?他們能控製的真不多,不過他們可能養有私兵,但他們的私兵怕發現都藏得比較遠,隻要是打個措手不及,他們的私兵就來不了。”
錢伯華對此提出了異議。
“搞了半天,動武這麼大的事,我們是寄希望於人家的私兵趕不來,萬一人家的私兵快速運動到位了,你有何妙招保證動武能成功?還有,我們如何保證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現在連內部的細作都沒有找到,如何保證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錢伯華講得很周全,一時之間中書侍郎郭亦鎮還無法反駁。
陸知心忙出來替中書侍郎郭亦鎮解圍。
“錢大人,你講得問題我們都考慮過了,我們正在積極進行抓細作之事,這是頭等大事,還有我們決定動武隻是一個大致方向,沒有講必須馬上進行,要動武至少要等萬事具備隻欠東風才行,畢竟命隻有一次,得好好把握才行。”
龐賢東和錢伯華聽到陸知心親口說動武還隻是一個大致方向,他倆不由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事情還遠沒到搏命的時候,每日的富貴還在,每日保持這樣多好呀,乾嘛要去謀逆?把皇帝搞定或者搞定太子,不香嗎?
陸知心的話安到了龐賢東和錢伯華的心,卻讓郭亦鎮坐不住了。
怎麼又變卦了,加了諸如此類要把細作清掉以及萬事具備隻欠東風之類的,等把這些搞定了,說不定人家先對你動手了,到時哭有用嗎?
然這話又是中書侍郎郭亦鎮的頂頭上司說的,郭亦鎮不好反駁。
不過郭亦鎮會遷怒於龐賢東和錢伯華,若不是這兩個貪圖富貴的家夥百般阻饒。
動武之事早定了,哪裡還會在這囉裡吧嗦的。
郭亦鎮怒目對著龐賢東和錢伯華,語氣很不弱。
“連小孩都知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個道理,硬是要這位林大人舉刀過來了,二位大人才會幡然醒悟,就怕真到那個時候,你們就算醒了也沒用了,從古到今一直安於現狀的有幾個有好下場,我們現在麵臨的問題有很多,這位林大人不是一般的精明,試問二位大人有能力阻止這位林大人嗎?從目前的態勢上看,如果我們不采取有效措施,相信用不了多久這位林大人就會升到二品大員與二位大人平起平坐,到時誰看誰的臉色,誰給誰氣受還真不好說。”
郭亦鎮這話說的有些嚴重,陸知心聽了也沒說啥。
龐賢東和錢伯華卻很不爽。
你中書侍郎不過正三品,一下沒滿到你的意就對正二品大員如此怒目相對,這合適嗎?
要不是陸中書在,肯定沒你小子的好果子吃,你小子就等著馬後炮。
龐賢東和錢伯華礙於陸知心的麵子不好發作,但龐樞密不傻,彆看龐樞密人長得憨頭憨腦,鬼點子還是不少的。
龐賢東叉開話題問郭亦鎮。
“不知郭侍郎怎麼看待近期的幾起凶案?承王妃案暫且不論,雖然是否自刎有待考證,我們暫談另三位大人的案子。”
龐賢東似乎想在這找郭亦鎮的麻煩。
郭亦鎮臉色稍有舒緩。
“龐樞密,首先大理寺卿的案子十有八九跟這位林大人有關,但現時沒有證據支持不能怎麼地,馬爵爺的案子擺明就是衝著開封府去的,凶手是誰真不好講,另外吏部尚書的案子跟馬爵爺的案子有不少相似,凶手搞不好是同一撥人,這隻是下官的一點拙見,至於更深層次的疑惑問曾侍郎比較好一點。”
中書侍郎郭亦鎮不愧是高官集團的智囊核心,一下就把三起案子作了一個簡單的梳理,讓人一下就有了初步了解。
樞密使龐賢東見沒難倒郭亦鎮,又問道:“那郭侍郎準備怎麼解決目前的難題,我們覺得最好把三起高官遇害案都推給大理寺和開封府查辦,然後勒令他們在規定的期限內破案,一旦他們無法在規定的期限內破案,罷他們的官乃至於讓他們小命不保,這天下不就太平了嗎?”
龐賢東話說的輕鬆容易,可做起來就比較難了,郭亦鎮哪有那神通,他跟皇帝的關係那麼差,皇帝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哪會由著他來安排。
郭亦鎮也確實被龐賢東這個要求難住了,龐賢東的這個要求隻怕連陸中書也辦不到,皇帝是不會同意把三起案子一齊交給大理寺和開封府查辦。
皇帝一般會按慣例把案子交給刑部主查,然後大理寺和開封府協查。
這樣的話一旦破不了案,首先倒黴的就是那已經壞透了的邢部。
陸知心也深知這一點,他替郭亦鎮解圍。
“龐樞密,朝堂局勢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家已經在和我們唱對台戲了,我們還能做什麼?我們現在唯可做的是保護我們自己的利益。”
“對對對,先要保護我們自己的利益。”兩朝元老錢伯華最善長的就是拍馬屁,至於他對陸知心是不是真心的,可能真的隻有天知道了。
既然連陸中書都開口了,樞密使龐賢東自然不敢繼續揪著中書侍郎郭亦鎮了,他再次把話題扯開。
“陸中書,那咱們準備怎麼對付汴山書院,總不可能啥都不做一天天看著它發展壯大吧。”
陸知心瞟了一眼樞密使龐賢東。
“龐樞密,關於汴山書院我們也十分頭疼,以前我們都沒怎麼注意它,直到這位林大人出現,我們才曉得東京汴梁城有這麼一個神秘的汴山書院,這個神秘的汴山書院平日裡大門緊閉,同時又很少有人進出,我們的人根本混不進去,也沒得辦法清楚這個汴山書院究竟在乾嘛,禁軍第八編隊把守著這個汴山書院,而這個禁軍第八編隊恰恰是我們無法掌控的,更讓人氣憤的是這個汴山書院和皇家彆院連成一片,那一片都是禁區,至今沒人進去過,咱們這個官家用他的皇家特權打造了這麼一片他人無法染指的世外桃源。”
陸知心講的頭頭是道。
中書侍郎郭亦鎮立馬接過了陸知心的話茬說道:“所以咱們跟這位官家講理是講不通了,唯有動武方能解決一切,汴山書院的秘密也隻有武力入侵方能顯露出來,不然還真拿它沒辦法,尤其是那個禁軍第八編隊,據傳編隊統領就是這位林大人兼的,而那個禁軍第八編隊自從調防汴山書院,經過他們一係列暗中操作早已是物是人非了,禁軍第八編隊還大大擴編了,兵力由一千人漲到了二千左右。”
參知政事錢伯華對此卻有不同看法。
“各位大人,現在乾什麼都需要錢財的支持,沒錢財啥都乾不了,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掐斷東京汴梁城錢財流通途徑來達到遏製他們的目的,三司使韓大人完全可以用非常手段壓製各大錢莊,逼迫各大錢莊不得隨意借錢,同時對東京汴梁城糧草進行人為乾預,讓他們有錢也買不到糧草餓死他們,這樣不就一勞永逸省事多了嗎?”
參知政事錢伯華此言一出,龐賢東立刻便點頭叫好。
這也沒多好呀,怎麼就叫好?
中書侍郎郭亦鎮不明白龐賢東怎麼就和錢伯華搞到一坨去了,如此相互配合也不曉得避諱一下,難道他們不怕非議嗎?
看來他們是鐵了心不想動武,可要是真按錢伯華說的去辦,可能猴年馬月才辦好事。
想省事動武多快呀,一覺醒來就變天了,現在還能上哪去找著這麼好的事。
中書侍郎郭亦鎮對參知政事錢伯華所說不太感興趣,他潑了潑冷水。
“錢大人,從經濟上封鎖他們是不太可行的,他們在暗處,你怎麼封?難道把所有的都封了嗎?這是典型的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不過可以作輔助措施來用,配合其他更嚴厲的措施方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還有一事下官也一並講了,張權知出身貧寒,對目前的生活肯定很在意,生怕失去眼前的一切,我們可以轉變思路收買這個張權知,把開封府牢牢掌握在我們的手中,這個是當務之急不得不做的,這個比起收買姓林的小子靠譜多了,並且我們得到的都是滿滿的乾貨。”
中書侍郎郭亦鎮原本是要吏部尚書跟陸中書去講收買張權知之事的,但很可惜這位吏部尚書還沒來的及講就遭遇了不測。
雖然吏部尚書不能向陸中書進言了,但這個事還是要說的,中書侍郎郭亦鎮也一直在找機會說這事。
現在毫無包袱的講了,中書侍郎郭亦鎮感覺還是蠻欣慰的,現在就看陸中書的反應了。
和中書侍郎郭亦鎮意料的不太一樣,陸中書沒反對。
“郭侍郎,可以收買張權知,如果張權知還不知好歹不肯就範就做了他,做他應該比做這位林大人簡單。”
陸中書這一態度讓中書侍郎郭亦鎮欣喜若狂,總算有個提議完美通過了,不然今日的心情就糟透了。
陸中書不但通過了中書侍郎郭亦鎮的提議,還給出了中肯的建議,收買不成就乾掉他。
這更堅定了中書侍郎郭亦鎮動武的信心,假以時日,陸中書肯定會親口下令動武。
但這又涉及到一個誰去收買張權知的問題,高官集團不缺人,缺的是像中書侍郎這樣的股肱之人。
就拿參知政事錢伯華來說,上次收買林哲是陸中書點他的名,這次收買張權知,錢伯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去了,也沒啥原因,就是不想去。
話說回來,陸中書這回也沒想再讓參知政事錢伯華去,畢竟錢伯華能力就那樣。
上回是因錢伯華有太子太傅的頭銜才派他去的,也沒想他能辦好,隻不過應付一下眾人罷了。
陸知心骨子裡還是想儘快動武的,偏細作沒找到,想動武風險偏大了一些,隻能是先拖一拖。
在陸知心的心目中,他有兩大幫手,第一個便是中書侍郎郭亦鎮,另一個自然是中書舍人陸飛揚。
這二人一個智謀多,另一個則會想事,往往你還未吩咐他己把事辦完,在中書門下,陸如心得此二人都不用怎麼操心了。
然對於去收買張權知的人選問題,陸知心一時還沒有主意,畢竟張權知有點不好對付,去收買他的人必須挑好了。
不能像參知政事錢伯華那樣,官給升了,錢也給了一些,事卻紋絲不動,這叫辦得啥事。
中書侍郎郭亦鎮看出了陸知心的心思,他主動提出讓中書舍人陸飛揚去試一下。
他還一再表揚陸飛揚雖年輕,但頭腦跟城府一點都遜色於老江湖,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獨擋一麵的棟梁。
中書侍郎郭亦鎮這樣吹捧中書舍人陸飛揚,龐賢東和錢伯華感到很不可思議,兩人都不能理解中書侍郎郭亦鎮此行為。
但有一點是值得錢伯華欣慰的,那就是沒讓他去蹚這灘混水,估計他們對自己在收買這位林大人事情上相當不滿意,以至於不想他去了。
這樣也好,省得又要去麵對張權知那張黑臉。
錢伯華高興得似乎早了點,龐賢東直接否決了中書侍郎的提議。
“郭侍郎,派陸舍人去不妥當吧,張權知乃老麻雀了,陸舍人去能對付嗎?彆被張權知當猴耍了,還是錢大人出馬吧,成熟穩重講話靠譜。”
龐賢東一連講了錢伯華三個優點,還推錢伯華出來,可把錢伯華氣壞了。
錢伯華認為龐賢東沒一點大局觀念,連他愛乾什麼不愛乾什麼都不知嗎?
去收買張權知這麼明顯費力不討好的事還強推他,龐賢東究竟安得什麼心?
參知政事錢伯華當下臉色一變,婉轉拒絕。
“龐樞密,老夫老了,哪裡還是張權知的對手,讓年輕人出馬對付張尤安是最好的,說不定就會給我們帶來驚喜的,要相信年輕人,相信郭侍郎。”
錢伯華話講得很誠懇了,一副憂國憂民架勢的龐賢東卻沒把錢伯華的話當回事,他依就表示對中書舍人的不放心。
表示不能把如此重擔交給一個年輕人,必須要交給像錢大人這樣老成穩重的老臣。
錢伯華氣得要死,剛和龐賢東配合得那麼好,這會怎麼就拆起台來了,還好陸知心開口支持郭亦鎮了。
“龐樞密,就讓陸舍人去試一試,不成功咱在乾他。”
陸知心明確表了態,龐賢東便不好再囉嗦了,恰好鎮國大將軍孫理推門進來了,大家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孫理身上。
鎮國大將軍孫理風塵仆仆,一來便說了一件大事。
“官家在偏殿召見了他,征求他的意見,看他是否願意駐守麟州以防西夏。”
眾人聞言都驚呆了,皇帝這手下得也太快了吧,要將北大營主帥調走,這不明擺著釜底抽薪嗎?這誰能同意?
皇帝這心思蠻怪的,明知通不過還提,這也體顯了皇帝的強勢。
這邊跟陸知心他們廷議完,馬上就在偏殿召見鎮國大將軍,明知不可為還為之,看來皇帝是盯上鎮國大將軍孫理了。
陸知心緩了緩心情,問孫理。
“孫將軍,你是怎麼回複官家的?回複後官家表情如何?”
孫理小聲回道:“中書大人,末將是以身體不適推脫的,官家的表情沒啥變化,跟著就出去了,把末源晾在偏殿好一會才由一小內侍來知會末將可以走了。”
“就這麼簡單?”陸知心有點不相信。
“未必會這麼簡單,官家的行為舉止說明他已生氣了,不排除官家會用不正當手段弄你。”
錢伯華謹慎的提醒道。
“末將還怕他?北大營五萬精兵可不是吃素的,隻要中書大人發令,末將就可率軍攻入皇宮。”
鎮國大將軍孫理口氣真不小。
鎮國大將軍孫理的話讓中書侍郎郭亦鎮眼前一亮,中書侍郎郭亦鎮不禁脫口而出:“孫將軍,你是支持動武的?”
鎮國大將軍孫理腰板一挺。
“末將聽中書大人的,其實動武是遲早的事情,早動好過晚動,今日看官家的表情感覺我們好象都欠他似的,沒滿到他的意就甩手走人,搞的末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很是左右為難。”
“官家看樣子是盯上北大營了,他們要對付的下一個目標無疑是北大營,如果北大營被奪了,那我們豈不完了?”
中書侍郎郭亦鎮故意把事情說的很嚴重,以此來引發鎮國大將軍孫理的憤怒。
參知政事錢伯華趕忙出來滅火。
“郭侍郎,官家要對付我們不會這麼光明正大的,官家如果真想對付咱們肯定是偷偷摸摸的,不可能事先告之的,換句話講,官家要是決定對北大營下手了,他決不會召見孫將軍來打草驚蛇的,官家現在這麼做無非要我們自亂陣腳,他好混水摸魚。”
龐賢東很讚同錢伯華講的,便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