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有金錁十錠,銀錁十錠,象征的是十全十美。
寶釵朝孟姨點點頭,叮囑道:
“馮家得沐天恩,實乃三生之幸,可惜我這副模樣,實在不便,還請孟姨代我好好感謝一下天使。”
孟姨笑了笑,回道:
“夫人放心就是,爺都已經打點妥當了!”
這種事自然不用寶釵煩心。
傳旨的太監被馮一博留下,和帶來的宮人一起被安排在彆苑之中,免得賓客們不自在。
該有的打賞也早就給到位了。
見寶釵點頭,孟姨又稟道:
“另外,老太太還讓我來請諸位姑娘入席,那邊戲班已經快要開唱了,讓姑娘們也都過去點戲呢。”
眾女聞言,頓時紛紛露出為難的神情。
黛玉到底有幾分主人的氣勢,便笑著道:
“今兒個來了這麼多貴人,哪輪得到我們點戲,孟姨先讓人回了老太太吧,說我們稍後就過去,陪長輩們聽戲。”
寶釵聞言,朝孟姨點點頭。
孟姨這才帶人過去回話。
眾女隨後也離開西院,到了正堂這邊。
此時,伶人已經開始獻唱了。
戲台上,芳官正戴鳳冠、流蘇,穿著宮裝,唱著《紅鬃烈馬》的頭一折《彩樓配》。
眾女見此,都不免有些奇怪。
《紅鬃烈馬》就是王寶釵和薛平貴的故事,一般堂會多點《彆窯投軍》、《探寒窯》、《武家坡》幾折,點第一折的倒是不多。
等過去見禮之後,眾女入座。
一問馮府的下人才知道。
原來是今天貴人太多,你推我讓的,最後無法,隻能李孟氏做主,先讓伶人們唱著,這邊有點的再換就是。
眾女剛了解了原委,又趕上轉場的間隙,就聽主座上有人道:
“既然諸位都不點戲,我便點一出吧。”
眾女尋聲望去,隻見一位滿身華服的年輕婦人,正拿著點戲的折子坐在上座。
緊挨著她的,就是湘雲的嬸娘衛夫人。
能讓侯府夫人坐下首,這位婦人身份定然尊貴非常。
聽到她要點戲,李孟氏滿麵笑容的道:
“合該如此!王妃不點,哪有彆人點的份?”
原來,這年輕婦人正是北靜王妃甄氏。
隻論身份,在場屬她最高。
雖然馮一博沒有邀請北靜王,但來者是客,李孟氏自然按照身份將她讓到了主桌。
聽到李孟氏的話,她笑著將點戲的折子往托盤上一扔,隨口道:
“就點一出男祭吧。”
《荊釵記》中《男祭》這一出,也稱《祭江》。
講的是女主角錢玉蓮抗拒改嫁,投江自儘,又為人所救。
男主王十朋以為她已葬身水底,故在清明時節,備禮祭奠。
雖然這出戲歌頌的是義夫節婦,但這一出祭江的戲在滿月唱,終究不適合。
聽到對方要點這一出戲,李孟氏先是微微皺眉,隨即又露出笑臉道:
“倒是讓王妃見笑,您點這出戲,她們還沒排好,不如換一出她們拿手的如何?”
李守中和馮一博麵對北靜郡王絲毫不遜,李孟氏自然也不懼對方!
可畢竟是馮府大喜的日子,自然還是以和為貴。
她想通過忍讓,讓對方適可而止。
“是嗎?真是遺憾呢!”
可惜,北靜王妃笑了笑,又意有所指的道
“堂堂楚國侯府的戲班,竟然連《荊釵記》都沒學,這些伶人真是該敲打敲打了呢!”
這話一出,李孟氏緩緩收斂了笑容,冷道:
“王妃,還請按戲單上點吧,馮家小門小戶的,戲班子不會唱那麼多哭喪的戲。”
朝中爭鬥,向來是鬥中有和,和中有鬥。
鬥而不破,和而不同,才是朝堂的規則。
她雖然從不參與朝堂中的事,但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今日北靜王妃顯然來者不善,咄咄逼人,接二連三的挑事,竟似要撕破臉皮。
那麼寶釵此時不在,她身為馮府長輩,為馮一博主持後宅,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可北靜王妃碰了個釘子,卻依舊不肯罷休,又繼續道:
“是嗎?我本來還想點一出《趙氏孤兒》呢,看來也沒戲了?”
人家滿月,你點個“孤兒”?
本來還想讓對方適可而止的李孟氏,聽到這裡不由眼睛微眯,沉聲道:
“既然王妃不知道點什麼,不如我為王妃點一出《火焰駒》的第一折吧。”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家書香門第,李孟氏自然不能失禮。
這《火焰駒》的第一折,名為《抄家》。
北靜王妃出身江南甄家,點這出戲就是在往她心裡插刀了。
眼見兩邊刀光劍影,北靜王妃就要拍桉而起,衛夫人這時笑著道:
“今天這樣的日子,合該聽個猴戲,我看先來一出《孫行者大鬨天宮》,大家熱鬨熱鬨吧。”
李孟氏朝她笑了笑,又看向甄氏,問道:
“這個提議不錯,王妃可要看看猴子鬨一下?”
北靜王妃聞言,大有深意的看了衛夫人一眼,才搖頭道:
“不了,本宮有些乏了,今日就到這裡吧。”
說著,她緩緩起身,讓丫鬟為她披上鬥篷,又轉頭道:
“衛夫人,可要一起?”
衛夫人起身,歉意一笑,又看向姑娘們那一桌,才回道:
“我侄女和薛夫人相熟,怕是一會兒還要道彆才能走。”
聽到對方的婉拒,北靜王妃點點頭,也沒再多言,轉而朝李孟氏微微點頭,道:
“今日身子不爽利,就不多打擾,先告辭了。”
很顯然,她今天不是來慶賀的,也不是真的來鬨事的。
而是,代表北靜郡王來表態的。
這種事,水溶不好親自出馬。
不然就撕破臉皮,沒了一點轉圜的餘地。
由她這個王妃表達一下不滿,就足以讓很多人明白開國一脈的意思。
同時,又留下了一些斡旋的空間。
見對方適可而止,李孟氏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恭送王妃!”
當即,她便帶著一眾人,將北靜王妃送出二門。
這邊北靜王妃走後不久,不少開國一脈的,還有一些不明所以騎牆派家卷,也都心事重重的陸續告辭了。
李孟氏也不挽留,直接讓李紈和李嬸娘幾人幫忙送客。
等這些湊數的都走了,馮府才重新熱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