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人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語氣輕浮的侮辱種地的農民。
這是智商、情商,素質、修養,一樣也沒有。
在場大多數有功名在身的人,此時都對他投以鄙視的目光。
“好一個泥腿子!”
一直隔岸觀火馮一博,忍不住失笑搖頭。
今日他安排自己做侍班官員的身份,本來是想隱於幕後。
作為新政的策劃人,他也沒必要急於衝鋒陷陣。
可此人的出現,讓他來了些興趣,覺得是時候給文武百官上一課了。
“無論是陛下,還是士紳,都是你說的泥腿子在供養,你卻拿起碗吃飯,放下碗罵泥腿子?”
馮一博緩步向前,不緊不慢的朝丹陛拜了拜,才繼續道:
“按你所言,士紳是中流砥柱,那就更應該拿出中流砥柱的擔當。”
那人見是馮一博,卻沒當回事。
聽他為“泥腿子”說話,便不屑一笑,回應道:
“士紳的擔當,就是為陛下牧民,什麼叫牧民知道吧?”
馮一博笑著道:
“願聞其詳。”
“牧民就是放牧,這些泥腿子就是牛馬!明白嗎?”
那人覺得自己解釋的十分精妙,不由有些得意起來,還洋洋自得的繼續道:
“我們做官就是看著這些牛馬,讓他們老實乾活,按時繳稅!”
這人雖然說的粗鄙,但也算生動形象。
其實不少人都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不會傻到說出來。
馮一博點點頭,試著引導道:
“真是長了見識,原來農民在這位大人眼裡就是牛馬,那按照這個理論,士紳是不是陛下的牛馬呢?”
那人失笑著搖頭,回應道:
“士紳自然就是為陛下放牧之人。”
“原來你隻是不把百姓當人。”
馮一博
他明白這人是個混人,也不在與他糾纏。
隻不動聲色的看了劉正一眼。
劉正會意的點點頭,心中思討著這人應該掉到哪裡才能將危害降到最低。
馮一博轉而掃視著滿朝文武,沉聲道:
“都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匹夫能力有限,僅靠匹夫如何能讓國家興盛?”
農民勤勞樸實,一點一滴創造著財富。
如果這些財富用來建設國家,也算物儘其用。
然而,這些財富卻大多被人以各種方式剝削到了自己的囊中。
鄉紳地主就是剝削的主體。
“士紳能力更強,此等為國儘忠,為陛下分憂之事難道不該儘一份力嗎?”
這些人依靠剝削獲得財富,不斷的兼並土地,以此獲得更多的財富。
這些財富他們寧願爛在家裡,也不願拿出分毫。
長此以往,這樣的人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就成為社會的毒瘤,也是很多朝代崩潰的源頭。
“有人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話雖然有失偏頗,但也不無道理。”
這話讓在場有功名在身的人不由一振。
很多人隱約覺得,這似乎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相近,但又有所不同。
“隻有勁往一處使,心往一處想,而不是你推我讓,隻想讓無能的匹夫儘責,如此,士紳才是大魏的中流砥柱!”
一味的享受特權,如何能稱為中流砥柱?
這樣的柱子,放在曆史的車輪下,最多隻是個常常被碾壓過去的減速帶罷了。
“不然隻安享權利,而不儘義務,就是國之蛀蟲,早晚要被除掉!”
說到這裡,馮一博特地看向水溶,意有所指的道:
“此法恰恰就是給士紳證明自己的機會,也是讓國家興盛之法!”
水榕聞言,心中咯噔一下。
很顯然,馮一博不僅在回應他“惡法”的評價,也是在暗示他該抓住機會。
不然……
不等北靜郡王想清楚,李守中也上前一步,麵無表情的道:
“此法,一可降低平民百姓的負擔,二可改善朝廷財政不足,三可以讓百官無後顧之憂,唯獨讓鄉紳地主們多貢獻些,卻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如此一箭三凋之良策,老夫也不能不支持一下。”
馮一博雖然沒和他商量,但他卻知道這事必然和徒弟有關。
即使張鬆越和陳勤之站出來,他也覺得這事是自己徒弟主導的。
對於馮一博沒和他商量,李守中覺得應該是徒弟不想牽累自己。
所以他思索再三,還是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
眼見內閣首輔和次輔都出言支持,元春便看向另外兩人,問道:
“不知道趙閣老和賈閣老怎麼看?”
賈雨村一聽就明白元春的意思,當即上前一步,朝丹陛一拜道:
“此舉利國利民,大魏如今正是艱難之際,也隻能先苦一苦我們士紳了。”
他雖然表示讚同,卻將自己放在士紳當中。
同時,賈雨村還用一個“先”字,暗暗透漏出自己的無奈。
趙舜君這時也站了出來,朝丹陛一拜道:
“此為善政,可以很大程度上緩解朝廷的財政壓力。”
對於涉及士紳的事,他隻字不提。
隻從自己的專業角度說了對財政的好處。
內閣四人之中,雖然都出言讚同,卻也有明顯不同。
陳勤之力主改革,是新政的策劃者之一,當然全力支持。
李守中的理念不同,但對徒弟想做的事也不遺餘力。
賈雨村不情不願,但他依附元春,不得出言附和。
趙舜君不聞不問,隻想管好自己財政這一攤。
好在,四人雖然個有心思,卻也勉強達成了一致。
“幾位閣老都這樣說,本宮就放心了。”
元春滿意的點點頭,隨後懇切的道:
“當初隻想著‘仁孝’二字,得知先帝遺誌如此,便急著代陛下儘孝,將其昭告天下,沒想竟引得沸反盈天,反對的奏疏如雲,幸有內閣諸公斡旋,才有後續舉措。”
她這是儘可能的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
希望即使改革失敗,也能有個緩衝的餘地。
大不了,她胡攪蠻纏,承認個錯誤就是。
至少身為太後,不至於有什麼性命之憂。
“如今諸位對此如此支持,終於讓本宮和陛下對先帝有所交代了。”
聽到元春習慣性的,又把景順帝搬出來。
滿朝文武就知道,這事算是暫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