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聽了黛玉的話,難免有幾分哭笑不得。
她明白,這是妹妹多心了。
自己不過是勸說幾句,她竟以為是寶釵的安排。
雖然黛玉也提到了馮一博,但隻看她還直勾勾盯著自己,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妙玉就知道妹妹問的隻是寶釵一人。
她緩緩的收斂笑容,認真回應道:
“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黛玉聞言,臉色就好了不少。
她知道姐姐崇佛,不會輕打誑語。
隻是她的臉色緩了下來,妙玉卻有些不高興了。
黛玉明白自己的話讓姐姐不舒服,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輕輕拉了一下妙玉的衣襟,半是幽怨,半是撒嬌的道:
“其實我也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的,就是一聽她的事,我就難以自持的有些……有些……”
妙玉見妹妹明明想道歉,卻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口。
當下她便也不推讓,就直接點頭道:
“我確實是為了你,不然何時管過這些?”
她向來與世無爭,唯一在乎的就幾個人。
除了馮一博這個丈夫,就是娘家林府這三個親人了。
尤其是黛玉這個親妹妹,生性孤高與人不同。
雖然聰明通透,卻獨愛使些小性兒。
一到男女之事上,還特彆愛鑽牛角尖。
妙玉身為馮家的妾室,又是黛玉的姐姐,難免有些兩難。
對妹妹過門之後的情形充滿了擔憂。
即使她知道妹妹並無壞心,吃醋也隻是乾噎。
但她又很難保證妹妹的吃醋不會升級。
若是如此,馮府後宅是否還像現在這樣寧靜呢?
真要是黛玉過門就搞得家宅不寧,那讓馮一博這個男主人如何安心在外?
她這個做姐姐的,也是黛玉陪嫁的媵妾,自覺還有規勸之責。
因此不用寶釵安排,也時常都會出言勸解。
“我知道姐姐崇信佛門,與世無爭,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殊為不易。”
以黛玉的聰明,自然聽出妙玉的意思,卻依舊覺得委屈。
她以為妙玉這個親姐姐是懂自己的,沒想到竟然這樣想她。
說到這裡,黛玉微微扁嘴,泫然欲泣的道:
“我也知道她千好萬好,對誰都好,就算對我也是真心相待,她想要的是平和相處,不給馮大哥添麻煩。”
其實,若非寶釵表現的太過完美,黛玉甚至不至於吃醋。
可寶釵一直以來卻都是以完美形象示人。
就算對她這個競爭對手,也是毫無芥蒂的真心相待。
這讓黛玉吃醋吃的都極為複雜。
一邊明明吃醋,卻忍不住親近寶釵。
一邊明明很喜歡和寶釵相處,卻又忍不住還是吃醋。
這樣的複雜心情,她以為妙玉這個姐姐明白。
可現在卻發現,竟然無人懂她。
“其實我在姐姐麵前從不遮掩,在她麵前也是一樣的,可能……這就是恃寵而驕吧?”
說著說著,黛玉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也不擦拭一下,就這麼任由淚水滴落。
還帶著哭腔,繼續道:
“因為,我心裡知道你們都是真心待我的。”
在知道有妙玉這個親姐姐前,她一直是將寶釵當做親姐姐看待的。
即使當初兩人都和馮一博定了親,再見麵的時候難免有些彆扭。
可兩人卻又都默契選擇好好相處,也都記著之前的姐妹情誼。
除了偶爾在馮一博的問題上,各有各的小九九之外。
兩人真的就再無其他芥蒂了。
可以說,隻要不提馮一博,兩人之間依舊親如姐妹。
但若三人一起出現,那必然是黛玉最先不自在。
這不僅僅是因為吃醋,更是因為黛玉的不自信。
尤其寶釵先一步進了馮府的門,讓黛玉的危機感前所未有。
她時常在想的,就是有了這樣好的寶釵之後。
自己對於馮大哥是不是可有可無了呢?
妙玉見此就拿出絲帕,拭去淚痕的同時,又輕歎一聲道:
“我其實也知道,妹妹也就是私下裡和我道幾句惱,見了夫人就不忍和她為難了。”
她其實知道妹妹的性子,也就隻是嘴上厲害。
每每也就和自己私下說說就。
真要一見到寶釵,三言兩語就能被人哄好。
不過,這次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還是決定把話說得透些。
以儘了自己的義務,也免得黛玉將來因此自誤。
“隻是我以前也和你說過幾次,大爺是做大事的人,現在夫人坐鎮馮府後宅安寧,大爺才能心無旁騖的處置外事。”
妙玉的性子本就有幾分孤僻,和同輩說話向來就是直來直去。
隻對黛玉、寶釵幾個看得上眼的,有幾分不同罷了。
今日和妹妹說到了關鍵處,索性也沒什麼顧忌。
“我是怕妹妹過門之後,忍不住和夫人爭風吃醋,到時難免就會累及闔府上下,也會讓我和大爺陷入兩難。”
這話說得極為直接,直接到一般人都很難接受。
好在姐妹倆在屋裡說私密話,沒有第三個人在。
黛玉雖然更加委屈,卻也明白妙玉說的是良言。
“誰稀罕吃她的醋?”
但她聞言還嘴硬了一句,還哭道:
“姐姐你對我這麼不放心嗎?不懂我的,看我像是不講道理的,但姐姐該知道,我曉得輕重的。”
黛玉雖愛耍小性兒,卻也向來識大體。
她和寶釵的關係其實也很好,隻是每每都忍不住噎醋罷了。
此時聽到妙玉這樣說她,終於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就看你現在的模樣,我又如何能放心?”
妙玉自然知道黛玉的性子,但也知道她很難控製自己的醋意。
或許是關心則亂,對於這個妹妹,她終究還是不放心多些。
這時,妙玉就又進一步的講起利害關係,道:
“現在馮府闔府上下,無不對夫人心悅誠服,大爺對夫人也是敬重萬分,若是你忍不住和她爭風吃醋,哪怕大爺和夫人都不說什麼,下麵的人也會自動站隊的。”
說到這裡,妙玉意味深長的歎道:
“真到了那時候,你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聞聽此言,黛玉不由嬌軀一震。
雖然這一世,她並沒有寫出那句: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但她在賈府賈府小住的那段時間,對刁奴欺主的事也沒少見了。
無論是當時客居賈府,寄人籬下的她。
還是,賈府三春這樣不受寵的主子。
若是不打點明白,就會從方方麵麵受到刁奴的為難。
可即使親身經曆過,黛玉卻終究還是黛玉。
她聞言也隻是怔了一下,就依舊嘴硬道:
“那就都去站她的隊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說完就彆過頭去,抹淚生起了悶氣。
妙玉也沒再繼續勸說,隻似笑非笑的盯著黛玉。
好半晌,姐妹倆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又過了一陣,黛玉忍不住用餘光瞟了一眼。
兩人互相對視的時候,忽地就又一起笑了起來。
妙玉麵帶苦笑,是笑這個妹妹,明明都聽進去了,卻就是嘴硬不肯示弱。
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其餘就等嫁過去之後,自己大爺再親自調理了。
黛玉破涕為笑,則是笑這個姐姐,明明是出世的心境,卻要為這些俗事操心。
看來嫁人之後,佛祖也不能保佑家庭和睦,還要親自上陣勸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