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馮一博帶著情緒。
所以,張鬆越才會主動嘗試為兩人解開心結。
可實際上,這同樣是在利用劉正和馮一博情誼。
馮一博聞言,又歎了口氣,似乎有些自責的道:
“沒想到,浩然兄竟是因我被拖下水的。”
其實聽到劉正曾為自己求情。
他的心中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
欣慰的是,劉正在暗中給自己幫忙。
愧疚的是,自己到底讓他為人情所困了。
“想要成才,早晚都要有這一遭。”
顯然,張鬆越並沒利用劉正當回事。
甚至將此視作助他成長的一部分。
他朝劉正點了點頭,吩咐道:
“你先下去吧,我和一博要好好談談。”
劉正一臉羞愧的就要出去,馮一博卻忽地道:
“老師,不如讓浩然兄也旁聽吧!”
“哦?”
兩人都是一怔,張鬆越笑道:
“你這也是要給他上一課啊?”
他以為馮一博和他的想法一樣,是要讓劉正看清現實。
可馮一博聞言卻搖了搖頭,正色道:
“不,我隻是想讓他明白,他原本的清正有多難得。”
自責歸自責,他顯然還是對張鬆越利用兩人關係的事,存了芥蒂。
這話說的有些不明所以,但很明顯還帶這情緒。
張鬆越感受到其中的不平之意,頓時皺了皺眉。
隨後又舒展眉頭,笑著點頭道:
“一樣的。”
在他看來,清正也好,君子也罷。
就是一個人的棱角。
不磨平了,就難堪大用。
馮一博想讓劉正,這個自己的得意弟子參與。
顯然是存了讓他明白,兩人談的都是利益。
讓他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
張鬆越對此自然無所謂,早日讓弟子認清現實也不是壞事。
馮一博聽到他的回答,卻沒再和他糾纏,而是直接道:
“老師今日叫我來,無非是要說賠款的事吧?”
“算是吧。”
即使沒有彆人,張鬆越的回答依舊模棱兩可。
馮一博聞言,先點了點頭,隨後就冷笑道:
“但老師其實也能明白,這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的意思是,不得不分給大魏和遼東。
但聽在張鬆越師徒倆的耳朵裡,就是不得不分給東海郡和遼東。
“我知道。”
張鬆越點點頭,又含笑道:
“說來,咱們也算師徒,私下裡不妨隨便一些,就算說錯了,也沒什麼的。”
他是馮一博的座師,確實也算是師徒。
隻是,張鬆越以為馮一博要談利益劃分的事了,
所以他此時的意思,是讓對方大膽放心的說說真實想法。
就算最後不合他的心意,也能先摸摸對方的底。
“既然老師這麼說,那學生自然不好拒絕。”
馮一博冷笑著應了一句,卻沒往張鬆越所想的方向說。
而是順著他的話茬,真的隨便說了起來。
“老師應該知道,沒有好處的事,以後就沒人願意做了。”
“這是自然,天下熙熙……”
張鬆越聞言先是點頭,忽然臉色一僵。
“等等!”
他收斂笑容,正色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開此風氣不成?”
以他的城府,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這話的意思可不是利益劃分,而是話裡有話!
關鍵詞就是“以後”兩個字。
這個意思是說,“以後”還會有類似的議和條款?
馮一博見他聽出了話中的意思,也不否認。
他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問道:
“世界之大,以老師的身份,應該能知一二,為何不能往外多看看?”
這話就已經是變相承認了。
張鬆越聞言,頓時眼神微眯,看不出眼中的喜怒。
但隻看他臉上的皺紋微抖,也能一窺他的心情波動之大。
“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想說,沒有利益劃分,就沒辦法達成同盟,也就沒辦法簽訂這樣的議和條款。”
他以為馮一博要說的是。
不給那兩邊留下足夠的利益,議和條款就會失去支撐。
所以,他今日準備談的,也是給對方留多少的問題。
可現在,馮一博說的顯然不是這個。
“沒有利益,就沒有原動力。”
馮一博答非所問,張鬆越卻聽懂了。
他有些難以理解的皺起眉頭,不可置信的道:
“你這樣做,就不怕陷大魏於危難?”
馮一博聞言,卻是嗤笑一聲,反問道:
“嗤!為什麼就不是彆人的危難?”
“籲!”
張鬆越聞言,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他身子微微前探,一臉嚴肅的道:
“一博,治理國家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穩定。”
他雖是新黨,治國觀念卻極為保守。
說白了,還是程朱倡導的“三綱五常”那一套。
大多精力都放在維護內部的穩定上。
馮一博聞言,似笑非笑的提出誅心之問:
“沒有一點開拓進取的改革精神,也敢稱新黨?”
隨著話題越聊越離譜,張鬆越反而越發平靜了,此時隻道:
“新在替舊。”
“之後呢?”
馮一博先是反問,隨後又哂笑道:
“固步自封,再變成舊的被人替代嗎?”
張鬆越聞言,露出一絲鄙夷道:
“就憑你所為,也配?”
很顯然,馮一博現在說這話還不夠格。
他雖然已官至侍郎,距離真正的核心還遙遙無期。
可馮一博聞言,卻探了探身子,笑著道:
“老師你的年紀大了,我現在是正三品,在您麵前不算什麼,可就算二十年不動,我也不怕。”
我才二十歲,再等二十年,我也才四十歲。
而你,還能堅持二十年嗎?
這樣的話很無賴,卻也很現實。
張鬆越聞言先是一愣,似乎不得不服老的歎道:
“用不了二十年,隻要你老師的位置一動,你就能再上一步。”
馮一博年紀雖輕,但功勞都是實打實的。
一旦李守中入閣了,禮部尚書的位置空出來。
若無其他變化,馮一博更進一步的可能極大。
可說完之後,張鬆越又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霸氣道:
“可不管怎麼說,現在也還輪不到你。”
言外之意,隻要他還是內閣首輔。
馮一博就隻能在禮部右侍郎的位置上,老實呆著。
聽出其中威脅之意,馮一博卻毫不在意。
他先笑了笑,隨後看向一旁的劉正。
“那加上浩然兄如何?”
這話一出,張鬆越才有些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