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本色折色,無愧於心(2 / 2)

景順帝隻是想要推行紙幣,並無收割開國勳貴的策略?

馮一博按下心中思索,笑著道:

“既如此,有勞幫我領取我和老師的俸祿。”

“請您稍侯。”

這邊領完了折色,又去領本色的祿米。

等下人們將東西裝車回府,馮一博就回部裡繼續坐班。

沒多久,他就陸續聽到有人議論此事。

雖然有人管這叫折鈔,但按照朝廷的說法,沒有折鈔。

這個就是折色。

馮一博一邊聽著討論,一邊思索起來。

他現在很懷疑,景順帝和內閣應該不是想放過文武百官。

隻是本色的那些實物,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價格都各有不同。

以米價來說。

若是正常的年月,江南一石米的價格在800文錢上下。

如湖廣等米糧充足之處,則一石600文錢左右。

到了都中,一石米則要一兩銀子。

若是全都折抵成鈔票,那戶部的工作量就太大了。

各地的俸祿,很容易成了亂賬。

而且若不發米糧,也很容易引起百官質疑。

畢竟,也隻有開國勳貴不虞沒有米吃。

因為他們在開國初期,就在江南置下大量的田莊。

一般都是那種二、三百戶佃農。

土地規模在兩、三千畝的莊子。

按照這個年代,一年兩熟,畝產約莫五百斤。

那一個莊子每年的收成就是一萬多石糧食。

良善些的,都會給佃農留下一半。

最後剩下大約六、七千石左右,折銀就是五、六千兩左右。

如果是豐年,或者狠一點的人家。

八千兩也是有的。

就像賈家這樣的大戶,在江南本來有幾十個這樣的莊子。

隻是幾代人不斷分出各支。

作為大房的寧府隻剩八、九個莊子了。

榮府好些,也不到二十個。

馮家莊其實也是這個規模的莊子。

隻是馮一博接手之後,帶著大夥搞反季花卉果蔬。

金陵的貴人又極多,自然供不應求。

一年到頭,竟也有七八千兩。

反比種糧食掙的還多些。

兩邊加一起,馮家莊一年就有近一萬五千兩的收入。

相當於兩三個莊子了。

莊戶們每年也都有至少四五十兩進賬。

比起一般的人家,差不多有他們的兩倍了。

這也是馮家莊那些人,當初什麼都肯聽馮一博吩咐的原因。

如果朝廷想要將各地文武百官的本色折算,還要考慮各地的米價、絹價等。

那樣的工作量就太大了。

但勳貴們在都中都有留人侯賞聽命的習慣。

若隻按照都中價格折算,誰也不會拒絕。

如今朝廷這樣處理,文武百官的俸祿相當於沒有什麼變化。

本色照常發放,鈔票隨時都能兌換成現銀。

他們自然也都樂得省事。

可滿朝文武覺得新鮮,也沒什麼特殊的反應。

但馮一博卻從中再次看到了寶鈔的影子!

他一直對此持悲觀態度,預測鈔票會很快貶值。

即使景順帝和內閣,都是執政多年的老狐狸。

可對於陌生金融領域,也都還是小菜雞。

他倒是並不在乎那點俸祿。

流求那邊連彙票都不認,更不會認這樣的鈔票。

他擔心的是,萬一大魏真的開始濫發鈔票。

難免會引起一係列,影響國計民生的不良後果。

雖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也不是什麼憂國憂民之人。

但馮一博也做不到,在自己能預料到的災難降臨時。

還能袖手旁觀,隔岸觀火。

很快,他就將這個擔憂和李守中說了。

“其實上次我就想問了,隻是沒顧得上說。”

聽完馮一博的分析,李守中麵色有些古怪,問道:

“到底何為金融,準備金又是什麼意思?”

上一次,馮一博不僅將景順帝敲打榮府的事說了,還順便說了鈔票的事。

以及對朝廷可能濫發紙幣的擔憂。

可李守中隻顧著感慨開國一脈的事,並未細問鈔票的事。

如今馮一博單獨提起,他才想起不恥下問。

聽到李守中的問題,馮一博就解釋道:

“金融就是國家貨幣的發行流通,還有回收兌換之類的統稱,至於準備金,就是防止遇到擠兌的時候,可以應急用的現銀。”

其實這事也不怪李守中,他上次就沒說的太具體。

因為,對於這些他知道的也很粗淺。

可以說,比沒聽過的人強些。

但也隻是道聽途說,所知有限。

聽了他這個解釋,李守中也隻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他一直致力於文教和禮部相關的事宜,對於這些確實不懂。

其實也不止是他,滿朝文武精通經濟之道的又有幾個?

在馮一博看來,可能也隻有告老的費竑算一個。

其餘人,即使是戶部的也不過是會算賬罷了。

“如果真如我猜測的那樣,總有一日鈔票兌換不出銀錢,那朝廷就會失去信譽,以後大魏很難再發行紙幣。”

馮一博將自己的擔憂又詳細解釋了一下,還道:

“而且等勳貴手中的鈔票變成廢紙,我怕最後買單的終究還是百姓。”

這次李守中勉強聽懂了一些,皺眉道:

“你是擔憂朝廷濫發鈔票,會對國計民生有所影響。”

他聽出了馮一博的擔憂,卻不理解金融對國計民生的影響。

在他看來,即使鈔票變成廢紙。

也隻是勳貴吃點小虧。

甚至,他同意馮一博說的景順帝要對開國一脈動手。

但對於馮一博說的用鈔票收割,他卻都看不出這種可能。

馮一博自然不知李守中所想,隻正色道:

“不錯,對於此事,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理,所以才會來找老師商議。”

他說這話,自然是想獲得李守中的支持。

可李守中覺得他的話有些危言聳聽。

畢竟有彙票在前,對鈔票李守中也難免持樂觀態度。

所以,聽到馮一博所言,他沒急著回應。

而是沉吟了一下,才疑惑道:

“既然你有了想法,為何不將此告訴聖上,讓他和內閣決斷?”

沒有把握之前,他顯然不想參與。

馮一博歎了口氣,也不遮掩,直接道:

“恐怕我人微言輕,說了也沒用。”

他和李守中說起,就是想讓恩師一起上疏。

馮一博雖也是三品大員,卻屬禮部。

而鈔票的事是戶部的。

如果他跨部門合作,還有幾分麵子。

可跨部門指手畫腳,大概率會被人反擊。

再說!戶部涉及的都是錢糧,可不是誰都能懂的。

就算景順帝慎重,遇到此類問題也要和戶部商議。

戶部不把他當做多管閒事,指手畫腳的狂妄之徒,死命彈劾他就不錯了。

何況,最大的可能,是景順帝理都不理。

隻當他杞人憂天,年輕不懂事。

但若拉上李守中就不一樣了。

六部尚書都是可以參與製定國策的。

就算是內閣,也需重視六部尚書的意見。

“你還年輕,就這般瞻前顧後,如何成事?”

可惜的是,李守中依舊堅持自己的態度。

對於不了解的東西,他這個位置的人又怎會輕易發表意見?

即使將馮一博視作接班人,他也不可能什麼都聽馮一博的。

畢竟,他才是老師。

說到這,李守中笑了笑,又指點道:

“你需記住‘豈能儘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這句。”

馮一博一愣,隨後也隻能輕歎道:

“學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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