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先歇歇,我安排好了還要出城。”
賈蓉聽尤老娘提起馮一博,當下就不敢再攀扯了。
雖然他和馮一博年紀相差不多,但馮一博輩分、身份都高他太多。
若是招惹到了,他父親賈珍定然不會饒了他的。
當下和尤老娘告辭出來,又在府中轉了一圈。
見都已經安排妥當,賈蓉才趕回寺中通報。
這邊得了消息,賈珍就連夜分派各項執事人役。
著人預備一切應用幡杠等物。
又找人掐算了一下,定在初四日卯時。
請靈柩進城回府。
這邊已有人主持,再用不上自己。
馮一博便和賈珍夫婦說了一聲,就告辭回府。
隻等在寧府辦事的時候,再過去祭吊便是。
他回府之時,天色已晚。
但一進府裡就被李守中叫去說話。
師徒兩人書房對坐,李守中直接問道:
“寧府那邊如何?”
馮一博沒有多想,當下回道:
“寧府珍大哥已經從孝慈縣回來,還帶了聖上的旨意,定在初四那天,扶靈回府中停放。”
李守中聞言點了點頭,麵色帶著幾分猶豫,又問道:
“你這幾日在那邊,可有發覺什麼異常?”
馮一博聞言,難免有些奇怪。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老實回道:
“若說有什麼異常,就是寧府大老爺是吞金服砂,燒脹而歿。”
李守中聞言,先是一愣。
隨後輕歎一聲,道:
“嗯,這麼說,是自殺了?”
馮一博見他神色有異,便皺眉試探道:
“恩師的意思,莫非懷疑有人殺他?”
李守中說完似乎就在出神,聞言擺了擺手。
“倒也不是,隻是隨口問問。”
這話聽著就有遮掩之意。
沒等馮一博再問,還顧左右而言他,先問道:
“這幾日你不用再去了吧?”
馮一博見此,心中疑惑更甚,口中道:
“珍大哥回來親自坐鎮了,我就不去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
“等扶靈回了都中,我再過去祭吊一下,也算儘了親戚的禮數。”
李守中有些心不在焉,點點頭就不再說話。
馮一博見此,猶豫了一下,又關切道:
“恩師,我看您老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守中聞言回過神來,麵上露出一絲猶豫了。
片刻後,他重重的歎了口氣,道:
“唉!一博,賈府和尤家都同你有親,這幾日你在鐵檻寺幫襯,倒也應該。”
說到這裡,他麵色變得鄭重,叮囑道:
“但你切記,尤家無所謂,可寧府的事,千萬要少摻和才好。”
李守中為人端方,向來不在背後說誰的不是。
今天卻幾乎指名道姓,不讓馮一博往來寧府。
馮一博聞言心中疑惑難解,便直接道:
“恩師,您說的我還是不太明白。”
雖說寧府不堪,但也隻是內部。
說實在話,賈珍和他的關係還過得去。
“正是因為你不明白,我才沒有阻止,寧府的事,遠比你想的複雜。”
李守中麵色有些複雜,又解釋道:
“隻當親戚走動無妨,但若走的太近,難免有些麻煩。”
馮一博聞言一愣,不解的看著他,道:
“這是為何?”
李守中此時麵露追憶之色,緩緩講述起始末。
“當年太祖時,賈敬身為寧國公府嫡子,又中了進士,風頭無兩,一躍成了四王八公之中的扛鼎人物。”
賈府的第一代,是賈演、賈源兩位國公。
從他們為子孫起名,就能看出二人的高瞻遠矚。
賈府的二代是代字輩,名為:代化、代善、代修、代儒……
一聽就知,是有化善修儒,以代替軍中之功的意思。
如果說這還不夠明顯,那三代更是直接以“文”為字輩。
顯然為賈府的延續,定好了調子的。
然而,當時四海初定,時不時還有戰事。
賈代善、賈代化兩人作為國公繼承人,還曾親自帶兵上陣廝殺。
最後一個延續了國公之位,一個領了京營節度使之職。
雖然沒有達成兩位開創者的預想效果,但也讓賈府的榮耀延續。
之後的三代之中,賈敷早夭。
賈赦標準的紈絝,不學無術。
但賈敬、賈政都很上進。
尤其是賈敬天資極高,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
他是乙卯科進士出身,距今已經有三十餘年。
賈敬勳貴出身,祖上餘蔭尚隆,又得中進士。
若是穩健發展下去……
入閣稱宰也隻是時間問題!
當時,從賈敬身上,似乎都看到了賈府未來新的輝煌。
“可惜,在二十幾年前,寧榮兩府欲行三國諸葛舊事,兩府各執一支,分彆支持兩位皇子。”
眾人多知諸葛亮,卻有很多人不知諸葛家是當地望族。
諸葛亮在蜀漢的地位,自不必多說,
而他的族兄弟中,諸葛瑾在孫吳,諸葛誕在曹魏。
三兄弟分彆在三國為官,還都身居高位。
這在整個曆史上都是少見的。
甚至還有人以此相傳,把他們說成諸葛家族的“龍虎狗”。
當然,綜合當時的情況來看,三人應該不是有意為之。
但後人從結果上來看,難免覺得這是大家族的手段。
是諸葛家的一盤大棋。
多方下注!
也就是俗話說的,不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
這樣的事,馮一博其實有些不能理解。
以賈府的地位,隻要居中斡旋,不偏不倚。
不該參與這樣兩難的事啊!
“榮府和還是皇子的太上皇這邊走的近,而寧府以賈敬為首,則和太祖長子,義忠親王走得極近。”
太祖的子嗣之中,以義忠親王為長,太上皇為嫡。
立嫡立長,自古以來就是一個難題。
尤其太祖遲遲不立太子,無數人紛紛規勸。
榮寧二府,也正好兩支。
為了家族能延續輝煌,竟選擇兩頭下注。
在大多人看來,可能是一招昏棋。
但在當時情形下,也屬無奈隻舉。
太祖長壽獨攬乾坤,熬死一眾勳貴。
各府新一代當家人,沒有長輩的聲望。
隻能被動參與到這場奪嫡之中。
雖然沒人敢明著再多說什麼,可暗中的爭鬥之激烈。
竟無人可以置身事外!
“若隻是奪嫡也還罷了,可太上皇登極後,義忠親王卻並未放棄。”
這話一出,馮一博就是一愣。
已經輸了還不放棄,那不就是造反嗎?
可他從未聽過這些秘聞,絲毫不知還有這樣的大事發生過。
這就看出家中傳承的重要了。
馮家隻是普通鄉宦之家,即使他父親曾在南京兵部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