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將過,明日就要到部裡應卯上班。
現在天色還早,才過午時。
馮一博收到邀請便直接起身直奔林府。
林如海早安排了人在門口等他,人一到就被帶到書房之中。
“叔父。”
一進門,見林如海正在整理什麼。
馮一博輕呼一聲,同時見禮。
聽到他的聲音,林如海卻頭也沒抬。
隻說了聲:“先坐!”
馮一博也不著急,就在一旁等候。
過了好一會兒,林如海似乎整理完畢,才放下手裡的資料。
他抬頭看著馮一博,笑道:
“叫你過來,是有一事相托。”
馮一博聞言,連忙起身,道:
“不敢,叔父直管吩咐就是。”
林如海笑了笑,擺手道:
“先不忙。來人啊!看茶!”
兩人分賓主落座,立刻有人奉上茶盞。
林海又吩咐一聲,道:
“你們下去吧,不要讓人往這邊來。”
下人應了一聲,出去將門帶上。
馮一博有些好奇,但林如海沒開口他也沒有多問。
待兩人各自啜了幾口茶,林如海又起身到門口。
推門四處張望了一下。
確認沒有人後,他才坐回位置,道:
“這幾日我可能要去一趟揚州,黛玉和她姑姑想托付你來照顧。”
這話一出,讓馮一博頓生疑惑。
林如海如今已經卸了巡鹽禦史的差事,隻有蘭台寺大夫。
揚州也並非是他的老家,還去做什麼?
疑惑歸疑惑,馮一博聞言立刻應道:
“稍後我讓人以我師娘的名義,把姑姑和妹妹接過去住著。”
若是尋常走動,以他自己的名義就行。
但現在是要住上一陣,即使早有婚約,也要注意些男女有妨。
因此托內宅長輩的名義最好。
馮一博先應了下來,隨後才忍不住好奇道:
“隻是叔父還去揚州做什麼?難道聖上又派了差事?”
林如海見他想的周全,先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又聽他問起揚州之行,便笑著問道:
“之前在揚州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吧?”
剛剛林如海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現在再聽他提及揚州的前事。
馮一博愣了一下,隨即聯想到近日的那件大事。
心中冒出一個讓他有些擔憂的猜測。
“莫非叔父是想動甄家?”
林如海聞言,撫須而笑,讚道:
“你還真是一點就透。”
當下,他也不再繞什麼圈子,直接道:
“不錯,如今甄家徹底沒了靠山,也是時候為國除害,也為黛玉母親報仇雪恨。”
馮一博剛剛聯想到的,正是甄家老太妃薨逝。
此時聽林如海親口承認,頓時眉頭更緊。
他聞言有些猶豫,道:
“叔父,這事……”
林如海見他神色,便笑著問道:
“怎麼?”
馮一博有些糾結,隨後輕輕一歎,道:
“我隻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哦?”
林如海先是一愣,隨後笑道:
“你怕是不知甄家都做了什麼,若是知道了,就會明白我為什麼選這個時候。”
馮一博輕輕搖了搖頭,道:
“雖然不知具體,但無非事涉鹽政,而鹽鐵之事自漢而有之,貪墨之事從未停過。”
《鹽鐵論》就出自漢代。
從那時候開始,鹽鐵一直是國家專營。
也是國庫收入的重要來源。
林如海聞言,更好奇了,問道:
“你既然猜到一些,為何還覺得不是時候?”
馮一博輕抿嘴唇,隨後輕輕一歎。
“因為,老太妃屍骨未寒,即使甄家犯了再大的錯,這時候看在老太妃麵上,聖上都難免會留兩份情麵。”
見林如海皺眉,馮一博繼續道:
“若是原本要抄家滅族,現在最多抄家,甚至可能還會給予安置。”
“若是原本要抄家,現在可能也隻罰銀,留下足夠的體麵。”
“若是原本罰銀,現在可能是……”
說到此,他微微頓了頓,才苦笑著繼續道:
“可能是罰酒三杯,一笑而過。”
見林如海聽了眉頭緊鎖,馮一博又繼續道:
“總之,有了老太妃的情麵,聖上為表仁孝,定然降等而懲。”
林如海沉吟良久,才歎了口氣,道:
“一博,你所料的方向沒錯,可顯然低估了他們貪墨的數額。”
顯然,林如海意識到自己有些急了。
但他堅信,即使景順帝會如馮一博所說,給老太妃留些體麵。
甄家也一樣難逃製裁。
“嗯?”
馮一博聞言一愣。
林如海一指之前整理的資料,麵色凝重的道:
“那邊是我整理的賬目,隻是最後一小部分,就有近百萬兩。”
馮一博一聽,脫口道:
“這麼多?”
他不是驚訝於百萬兩銀子,而是驚訝於百萬兩隻是一小部分。
“早前我給聖上的秘折之中,已經有了大半的賬目,這部分是你去揚州前沒來得及整理完的。”
林如海起身走到書案前,拿起賬目遞給馮一博。
“如今甄家沒了靠山,我才在近日整理出來,準備給與甄家致命一擊!”
馮一博接過翻看,見上麵都是景順十年前後的鹽引。
他看著看著,有些疑惑道:
“這賬目有什麼問題嗎?”
林如海笑著搖頭,道:
“若隻看這個賬目自然發現不了什麼問題,但隻要對照戶部賬冊立刻就能發覺其中隱藏的玄機。”
見馮一博有些不解,林如海便從頭說起。
“當年太祖南巡,甄家祖上,也就是甄應嘉的祖父甄秋,還隻是兩淮鹽商的總商,後因接駕之事有功,才被擢為兩淮鹽運使司轉運史。”
原來,當年大魏太祖皇帝南巡,江南士紳不敢掉以輕心。
官府也調動了所有資源做好接駕的準備。
當時甄家是江南鹽商之首,富可敵國。
接駕涉及到花錢的地方太多,官府就把甄秋推到前台。
讓他來想辦法解決一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