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湊過來一看,很快也露出震驚之色!
陸陸續續的,大家都寫完了自己的。
就連李紈和迎春、惜春也都寫了。
隻剩寶玉還在塗抹刪改,想要儘善儘美。
眼看香要燃儘,李紈便宣布道:
“我要看詩了,若是看完還沒完成,當要有罰了!”
黛玉這才緩過神來,連忙將自己的也寫了出來。
李紈挨個看了,當看到馮一博的,頓時忍不住驚訝的讀了出來。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音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馮一博寫的,竟然出自龔自珍的《已亥雜詩》!
對於《已亥雜詩》,他其實不熟。
裡麵幾百首詩,他也不過知道兩首半罷了。
除了現在這首,和廣為人知的那首外。
馮一博也隻還記得半首。
真的是用一首少一首!
他決定,以後自己有空也寫些詩。
免得以後顯露自己的真實水準,再落個“江郎才儘”的話柄。
眾人這時都已經圍了過來,探春先道:
“真是好一個‘不拘一格降人才’!”
黛玉這時也終於能說話了,興奮道:
“馮大哥不愧是探花之才,這一對比,我們的詩都沒法看了!”
寶釵也一臉自豪,篤定的道:
“此詩當能流傳千古!”
“好是好!隻是……”
寶玉這時刪改數次,忍不住也過來看看。
聽到眾人誇讚,他自是有些癡味。
見眾人都詫異看他,又有些言辭閃爍。
最後還是忍不住道:
“姐夫雖提了風,卻並非寫風……”
一向不怎麼說話的迎春,忽地低聲道:
“‘詩言誌,歌詠言’!”
這句話出自《尚書》:
詩言誌,歌永言。
聲依永,律和聲。
詩在最開始,就是用來表達誌向。
她的意思很明顯,馮一博如此做是詩本來麵目。
黛玉一聽,也立刻附和著道:
“就是!馮大哥是詩以言誌,咱們卻隻能做些風花雪月,終究是他高我們太多。”
眾人都在誇讚的時候,探春還在詫異於迎春的狀態。
肌膚微豐,溫柔沉默,讓人觀之可親。
這就是眾人眼中的迎春。
本來,她和寶釵是相差不多的美人。
唯一差的,就是少了幾分鮮活。
被不少下人稱作“二木頭”。
但今日,這棵木頭似乎有些不同。
如果探春沒聽錯,她剛剛竟然反駁了寶玉的話?!
很多人都說,原著中黛玉的詩,充滿了感懷身世的悲傷。
可是,卻沒幾個人知道。
真正的悲傷根本寫不出來。
也不能寫。
迎春就是寫不出,也不敢寫的那個!
她出身不好,還早早沒了親娘。
父親賈赦紈絝貪婪,不得史太君的歡心。
和迎春形同陌路,毫無親近可言!
嫡母邢夫人地位尷尬,隻會一味逢迎。
和迎春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迎春在榮府看似光鮮。
實則,和惜春不相上下,都是史老太君身邊養著玩的。
地位處在最邊緣,連下人都敢拿她說嘴。
可就是這樣的日子,對迎春來說,卻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光了。
可以想象一下,她在賈赦那邊過得什麼日子。
大約是被欺負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無力解釋,更無力改變。
甚至都無力落淚。
她真的沒有悲傷嗎?
想來肯定是有的。
但她從來沒有一句傷感之語。
木,就是她悲傷的體現!
以她的處境,就是不能寫,也不敢寫。
也許,曾經的她,也表達過。
但帶來的,一定是更多的悲傷。
一個處在高壓之下的人,在逃離那個環境之前。
根本不能發聲。
相比之下,寶玉才是史老太君最疼的那個。
府中無不逢迎幾分。
三春平日裡連句重話都不敢說他,恨不得把他誇出花來。
即使探春聽了寶玉傷人的話,也隻是心中有些疏離。
當著彆人的麵,依舊和寶玉親昵得很。
可今日,探春看到了什麼?
迎春竟然出聲,反駁了寶玉!
這事在探春看來,絕對比馮一博的那首詩更讓人驚訝!
迎春此時不知被人關注,因為見到馮一博的那一刻。
她早就芳心大亂,小鹿亂撞了。
此時她眼裡除了馮一博,誰也容不下!
準確的說,在馮一博的《卜算子·詠梅》裡提到她的那一刻。
迎春的心就已經發芽!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關注,哪怕可能是無意的。
“飛雪迎春到”那一句中,“飛雪”到沒到不知道。
但迎春的春天肯定到了!
都說“少女情懷總是詩”。
迎春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就誕生在詩詞之中。
她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季動。
“花朝月夜動春心,誰忍相思不相見?”
一個花季少女心中萌動,如何忍得住?
上次從馮府回來,她就忐忑難安。
既害怕被人知道心思,又盼著再見馮一博一次。
好在她平時就少人關注,即使身邊姐妹也沒發現她的異常。
這次聽說寶釵回門的時候,她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馮一博。
因此才會比黛玉還要積極,也才會有了那個讓馮一博參加的提議。
當聽到寶玉說他的詩不好,迎春心中簡直狂怒。
她強忍著沒有發火,風輕雲澹的說了那句《尚書》中的話。
“詩言誌,歌詠言”。
說的何曾不是那句“飛雪迎春到”?
李紈全都看完,最後評價道:
“寶玉這次精心凋琢,用詞精妙,就判為第一吧!”
眾女都麵露詫異之色,看向李紈。
迎春、黛玉都是氣鼓鼓的,寶釵也是欲言又止。
雖然聽起來,這個冠軍得有些勉強。
但寶玉還是露出驚喜之色。
可惜,他隻歡喜了片刻,就聽李紈又道:
“一博這詩雖好,但畢竟不符主題,因此也隻能屈居……”
眾人都豎起耳朵,想聽李紈如何評價馮一博的詩。
寶玉的一顆心,本來也提到嗓子眼。
但聽到“屈居”二字,頓時又放了下來。
可惜,他剛以為塵埃落定。
卻不知,李紈不過看他有主場優勢。
又覺他好強爭勝,不好一點麵子不給。
頓了頓,李紈才補充道:
“並列第一!”
“噗嗤!”“咯咯咯!”“嘻嘻!”
這話一出,一眾姑娘們都笑出聲來。
迎春是強忍著卻沒忍住,“噗嗤”一聲噴出來的。
黛玉卻是立刻明白了李紈的意思,直接就敞開了笑的。
其他人,則或是強忍,或是輕笑。
隻寶玉的歡喜卻僵在臉上。
自己勉強第一,馮淵屈居第一。
這到底誰強誰弱……
任誰都能聽出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