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博本來無所謂,但見寶玉搶話,便笑著道:
“詩雲:‘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還有‘梅花香自苦寒來’,可見寒梅雖好,卻帶一絲愁苦。”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這兩句都是讚頌梅花能吃苦的,在場眾人都沒吃過什麼苦,自覺與寒梅社的含義不搭配。
尤其是“梅花香自苦寒來”這一句,全句為:
有田不耕倉稟虛,有書不讀子孫愚。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寶玉雖然有些才乾,卻也不喜讀書。
這裡的讀書,自然說的是四書五經一類的正經書。
若是閒書寶玉讀得最歡。
這話一出,寶玉頓時有些訕訕,不好再隨便搭茬。
隻見馮一博沉吟半晌,想便笑著道:
“正所謂‘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現在正好是冬季。”
這句話是《千字文》中的話,諸人自然耳熟能詳。
“你們起社作詩,也是學識積累的過程,就如農人收獲之後,將過冬物資貯存起來。”
馮一博也是聯想到自己的近況,算是有感而發。
冬藏除了貯藏過冬物資的意思,也指鳥獸在冬季蟄伏。
他現在不就如蛇熊冬眠?
隻待春暖花開時,就會猛然出洞。
給與敵人致命一擊!
黛玉結合時令,頓時脫口道:
“‘冬藏社’?”
馮一博含笑點頭。
“這個好啊!”
“多謝姐夫勉勵!我們一定勤於積累,不負社名。”
見眾人嘰嘰喳喳,但再無人反對。
馮一博才笑著告辭離開。
眾人目送他離開,又熱鬨起來。
尤家姐妹見香菱都有了彆號,真是一臉的羨慕。
可惜她們雖也識得幾個字,卻遠達不到作詩的水準。
明顯參與不進這樣的活動。
李紈看到她們兩個神色,便想著幫師弟周全一二。
知她們不善此道,便說道:
“你們兩個也起個彆號吧,幫我們謄錄監場可好?”
作詩不行,謄錄監場還是沒問題的。
聽聞也能參與,尤二姐當即點頭答應,更是報以感激道:
“能沾染些文華之氣,求之不得,大姑奶奶儘管吩咐,我們就算端茶倒水也行。”
她最需要彆人認可,話裡話外將自己放得極低。
倒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尤三姐對此倒也無可無不可,笑著應道:
“我們姐妹不會作詩,能湊個熱鬨最好不過。”
寶釵見她們姐妹神色,也笑著道:
“你們是在象山一起跟的爺,又是姐妹,不如你們一個叫‘象山娥皇’,一個叫‘象山女英’,如何?”
這話一出,黛玉又是小臉一紅。
娥皇女英,她和寶釵何嘗不是?
甚至她和妙玉也是如此。
不過見寶釵並無暗指她的意思,彆人也沒往她身上多想。
黛玉才微微放心,心虛的挪開目光。
看向遠處。
正室夫人發話,兩個小妾自是應允。
李紈這個掌壇又四處巡視,想看看還漏了誰。
先見賈蘭和賈環兩個,顯然對這些詩詞並不感興趣。
都忙著吃果子,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李紈見此輕笑搖頭,又看向其餘人等。
“史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就剩你們了,想起個什麼?”
迎春聞言,連忙擺手,道:
“我們又不大會詩,白起個號做什麼?”
三春其實都會作詩。
隻是迎春和探春兩個,不如黛玉幾人那樣擅長罷了。
說來,四春姐妹各有所長。
文人四藝中,元迎探惜對應琴棋書畫。
迎春平日鑽研棋譜,惜春更多時候醉心畫技。
兩人性子又一個軟弱,一個孤僻。
對作詩這樣的事,一個大多默默欣賞,一個則是冷眼旁觀。
不是必要,都不想參與。
探春平日和兩個姐妹最親近,就勸道:
“雖如此,也起個才是。”
探春年紀小,還在貪嘴。
這時還默不作聲的吸著椰汁。
寶釵見此,便也幫著道:
“她住紫菱洲,就叫‘菱洲’,四丫頭在藕香榭,就叫‘藕榭’就完了。”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安裝最新版。】
見兩人沒反對,大家就當她是默認了。
這時李紈便看向史湘雲,道:
“現在就剩史大姑娘了,誰有好的,快快說來!”
史湘雲想了半天,這時卻為難道:
“我們家裡如今雖有幾處軒館,我又不住著,借了來也沒趣。”
說到這裡,她眼巴巴的看著寶釵,道:
“寶姐姐既是地主,不如借我個地方來取吧?”
寶釵見她的無賴模樣,調笑道:
“既是你說了,那便借你一用,這裡原是一處坡地,要不你就彷東坡居士,叫個‘渣子坡居士’?”
這倒也不是亂編,這裡原本就是北山根下的渣子坡。
黛玉也知這裡原來的名字,當即笑著拱手道:
“見過‘渣子坡居士’!”
探春也掩口輕笑,附和道:
“這個比‘東坡居士’還彆致不少呢!”
“哈哈哈哈!”
“咯咯咯!”
眾姐妹兄弟都笑作一團,就連賈蘭都跟著一起笑。
湘雲聞言自是不依,上前拉住寶釵,口中嗔道:
“寶姐姐怎麼和林丫頭一樣壞了!我才不作甚‘渣子坡居士’!”
黛玉正掩嘴輕笑,聞言不滿道:
“明明是寶姐姐起的,卻說是我壞!”
忽地她想到一個好後綴,道:
“對了,咱們這裡在北山根兒,不如就叫‘北山舊友’,如何?”
“這個好!”
“舊友用的好!”
眾人齊聲誇讚,湘雲聞言也覺恰當,當即稱謝:
“多謝林姐姐不計前嫌,為我取號!”
李紈再巡視一圈,見就剩賈環和賈蘭沒有彆號。
便做主不帶他們。
這倒並非是有什麼偏見,反而是對他們的愛護。
李紈覺得,他們爺們兒還是該正經讀書的時候。
若和一群鶯鶯燕燕每日裡風花雪月,難保不成下一個寶玉。
當下李紈自不多待,就高聲道:
“好了好了!現在彆號也都有了,社名也都有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聽她講話,李紈拿出平日帶小姑們針黹誦讀的架子,道:
“序齒是我大,你們都要聽我這個掌壇的主意,管教說了,大家合意。”
“哎呀!”
李紈正說著,黛玉忽地輕呼一聲。
隻見她有些懊悔的道:
“剛忘了讓馮家哥哥這個發起人也取個彆號了。”
寶釵聞言抿嘴一笑,道:
“稍晚些我讓他補上一個就是。”
她本是好意。
可卻不知,黛玉聽了她的話,頓覺心中有些失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