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馮一博就是故意提起以前的功績。
不過,這倒也不是為了顯擺。
而是在為他能快速同黑龍王建立聯係,所找的合適理由。
馮一博欽差剿倭,在江南沿海留下極大的名聲。
這一點朝中君臣都是知道的。
畢竟當初馮淵的人還沒回來,馮稼軒的名聲就先傳回都中了。
黑龍王既然在海上混生活,聽說過這個名頭的幾率很大。
兩人都是靠打倭寇起家,能惺惺相惜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當然,兩人也是有區彆的。
馮淵是先科舉做官,再打倭寇。
黑龍王卻是先打倭寇,再投大魏做官。
不過,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想到出身不同,卻都極有能力的兩人,都是大魏的官。
在某一瞬間,景順帝甚至覺得自己體會到了唐太宗那種,“天下英儘入彀中”的滿足感。
不過也隻是恍忽一下罷了。
因為他雖推崇唐太宗,卻也知道自己離李世民還是差得太遠。
就是這種落差,讓他又很快恢複了清醒。
“有了財富,又有了名聲,之後就招兵買船,慢慢有了如今家業。
臨敬殿中,馮一博還在繼續。
說到這一句,他整個人忽然變得有些低沉起來。
似乎帶著一些失望的歎道:
“可惜,他卻再無昔日剿倭時那般勇猛精進,變得格外惜命了。”
景順帝聽了這話,一時有些沉默。
心中一下閃過很多念頭,眼神也逐漸飄遠。
他竟然在這樣的場合下,心中開始自省起來。
初登皇位的時候,自己心中想的是。
打造一個如盛唐一樣的,盛世大魏!
現在十年過去了,自己是不是也像黑龍王那樣,失去了開始的勇猛精進。
變得小心翼翼,隻會搬弄權術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張鬆越似乎看透了景順帝所想一樣,難得出聲,卻一語雙關的道:
“他能有如此作為,已經殊為不易,算是知進退的,這很好。”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句,是從《孟子》中“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變化引申而來。
這裡的“君子”,說的可不是品行高尚的人。
而是有一定地位的人。
張鬆越這話的意思,就是在說:
有了一定地位之後,本就該預先避開潛在的危險。
黑龍王已經有了資本,也有了作為“君子”的資格。
這樣做自然無可厚非。
因此,他才說“知進退”。
同時,也是在提醒景順帝,不要瞻前顧後。
現在這個程度已經是竭儘全力的結果。
因此,他也說“這很好”。
景順帝和張鬆越多年的默契不是假的,聞言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於是也不再繼續思考人生,隨口說了句:
“這個黑龍王倒也有些野趣。”
雖然是隨口一說,但話中卻包含著景順帝剛才的思考。
黑龍王再如何,終究出身鄉野,是個野路子。
而他生來高貴,景況自然千差萬彆,不能一概而論。
景順帝也不會再胡亂聯想些有的沒的。
這是在告訴張鬆越,自己不過當做一個有趣的故事罷了。
見景順帝已經回過神來,張鬆越就又恢複了老神在在的模樣。
馮一博自然不能讓景順帝的話掉在地上,當即附和道:
“不錯,確實是個蠻有趣的家夥。”
隨後像是剛想到什麼似的,露出一抹古怪笑容。
把早就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
“對了,這位黑龍王知道臣是探花出身,還特地將他的詩吟誦出來,讓臣幫忙品鑒來著。”
景順帝一愣,不禁有些好奇,問道:
“哦?他還會寫詩?”
在他想來,若是能吟詩作賦之人,也不至於流落海外。
“這個怎麼說呢?”
馮一博似乎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才道:
“頗有些格局吧?”
這個評價讓景順帝更加好奇,便順勢問道:
“愛卿可還記得?”
馮一博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點頭:
“臣吟給聖上。”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才吟誦道:
“巨艦開兮裝滿糧,心係大魏兮是故鄉。”
“數英雄兮黑龍王,安得巨鯨兮吞扶桑!”
這是馮一博所寫,不過卻不是他用格律寫的。
而是為了符合黑龍王的草莽形象,化用了前世一位草莽將軍的詩。
“嗤!想學漢祖作《大風歌》?”
以景順帝的城府,也忍不住嗤笑一聲。
隨後更是又失笑,又歎息的搖頭道:
“可惜呀!氣魄尚可,終是草莽。”
全詩四句,都不用細想。
景順帝也知道是胡亂拚湊出來的。
第一句,景順帝的評價是。
其誌如農。
得了巨艦,想到的不是裝滿金銀珠寶。
而是裝滿糧食。
顯然是草莽出身的局限,隻有餓怕了才會很這樣聯想。
第二句,倒是中規中矩。
至少說明他心係大魏,沒有忘本。
第三句,純熟自誇。
再沒什麼彆的。
最後一句,倒是頗有氣象。
扶桑是傳說中的東海仙島,不過傳聞倭國常以此自居。
這話的意思,就很顯然包含著對倭國的仇視。
想要鯨吞倭國的誌氣,躍然而出。
詩是馮一博寫的,自然知道裡麵是什麼意思。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聞言立刻附和道:
“臣也這麼覺得,此人終究是個草莽,怕是難以長久。”
這話一出,景順帝和張鬆越都沒來由的心中一鬆。
隨後似乎談興已儘。
“不管怎麼說,雖奪了流求,有造反之嫌。”
景順帝開始做定性陳詞,道:
“但你去招撫,他立刻同意歸附,終究也算獻土有功。”
看似還在權衡利弊,猶豫不定。
但其實在說出獻土有功的時候,景順帝就徹底表明了心思。
或者說,?在收到獻土歸附請求的時候,他就有了決定。
這個決定,當然是收!
不說其他,隻說會留芳千古!
史書上多這一筆,後人對他的評價就得高一個檔次!
作為一代帝王,誰能拒絕得了這個?
雖然事情已經算是定性,但最終如何封賞之類,肯定還要權衡。
於是馮一博很有眼色的告退,隻留師徒倆繼續商議。
春日裡前往流求,回來已快到秋天。
好在,經過他的努力耕耘,確實也到了收獲的季節。
若是不出意料,隻等明日朝會,就能有馮一博想要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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