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山最厲害的冰屬玄術師是老天師收得第一個徒弟,也就是張林輔的大師兄潘林遊,如今還健在人世。
倒是這個攻如烈火般凶猛的女人,未曾聽聞到一絲名聲,王良想,死在這了嗎?
就如王良所想,底下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
潘林遊想讓師妹跟他一起撤退,那個叫林靈的女子卻沒有一絲退戰的意思,她踩過冰封的地麵,直接將冰化作水,蒸騰起霧氣。
漫天的霧氣在火焰炙烤下有一半消散,王良看出來,林靈掌控的火焰在提高溫度,也是不斷提升灌注的力量,“這是……”
“林靈!”
“大師兄,你先走,我來對付它!”女子斬釘截鐵地落下話,就向鬼王衝去。
“柳林靈——”潘林遊語氣中的焦急,喚不回鐵了心的師妹。
燃起的衝天大火,像是要將女子也化作火的一部分,“師兄,回去吧……”
女子在火中最後留戀的看了身後人一眼,那一眼的溫柔,可見同門情誼。
“林靈。”
烈焰燃到深處,金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吞噬了同歸於儘的人和鬼王。
原地出現一個燒空的大洞,人和鬼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跪倒在地的黑影,抓著泥土悲痛流淚,他在戰場留下的冰壁全部在火焰衝擊下消融蒸騰。
這樣蒸騰的水汽在上方凝聚出臨時的雨雲,在火勢消失後迅速冷卻,小雨淅淅瀝瀝落下,將最後一絲痕跡都掩埋衝壓在落雨之下。
王良看了全程,張開手心想迎接這場雨,卻在意料之中的發現雨穿過了他的身體。
既定命運,已成事實,人力不及,王良閉上眼。
上清山,潘林遊望著弟子掃出的落葉,弟子將落葉堆點燃,火苗一叢叢升起,他盯著火苗發呆。
身後的老天師走出大殿,看到精神的大弟子突然頹喪起來,問:“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潘林遊說:“我想起靈師妹。”
老天師愕然,捂上刺痛的心臟,又放下手,背在身後,仰頭望起天空,他老了,“老夫也想他們。”
“師父!”麵若觀音的女童抬起精致的小臉,剛拜入師門,收獲了新名字,卻嫌棄道,“林靈叫起來好像一個字。”
“上清山這一輩中間字都是林,誰叫我們林靈先有靈,林靈再多一個林,一定靈!”
聽著師父繞口令的解釋,女童眼中閃過糾結,師父是什麼意思,她小小年紀聽不懂啊!
“哈哈哈哈!”欺負小孩玩的掌門天師大笑,摸著女童的腦袋,得到女童不滿地瞪視。
潘林遊和柳林靈一起下山消滅半步鬼王,本是十拿九穩的事,卻不曾想等他們碰頭,半步鬼王已經成了完全體,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老天師見潘林遊背著一包土回來,顫抖地問:“你師妹呢?”
他心中明了,卻還在等一個肯定的答複。
潘林遊垂著頭,不敢和掌門師父對視,“林靈和鬼王同歸於儘,屍骨無存。”
從回憶中回到現實,老天師歎著氣和潘林遊去墓園見他的弟子。
墓園裡林立著小土堆,簡陋又溫暖。
因為上清山的弟子大都死得渣都不剩,隻能就地取材,在哪死就挖回來一堆土,權當化為守護這方土地的一粒沙一粒土。
白色的石碑沒有照片,隻有一個名字——“柳靈”。
石碑上去了師門的中間名,寓意是玄術師的職責此生已儘,不要帶著師門的名字往生,不得安寧。
可這種慰藉也隻是留給活人的,死人魂飛魄散,已經沒有來生了。
“你師妹明明從小是個火娃娃,長大卻跟你倒了個性格,像個移動冰山似的,現在想想,那哪是冰山,是個沉眠的死火山,遇到該爆發的時候,終歸要用一場大火燃儘一切。”老天師摸著胡子感慨。
柳林靈對上鬼王越戰越勇,性格酷烈如火的特點被激發出來,便是心知打不過,還可以找師父和更多的同門來想辦法,仍然不肯輕易認輸。
火就是要燃燒殆儘,盛放到最後。
“林靈能回來,我要是強拉著她走……”潘林遊喪氣道,卻也知道再多的懊悔也改變不了人死的事實。
愧疚像大海一般將他困在噩夢裡,隻有冰冷的寒意能讓他清醒,越是在夢裡看到師妹身上金色的火焰,潘林遊心底的寒意越重。
老天師安慰大弟子道:“你不用自責,林靈下山前就與為師說過,她要借此機會掌握更強的火,不管是為了追尋她的術法極限,還是為蒼生消滅鬼王,大林,你不用為你師妹感到遺憾,上清山的人,宿命如此。”
老天師望向墓園外的巨樹,有的人期望活得長長久久,有的人希望觸摸到極限,人與蜉蝣不爭朝夕,蜉蝣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柳靈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在她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她應當是極為高興,金色流火就是她的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