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從看守所回派出所的路上，高所長和其他三個民警心情都有點沉重，他們為唐英俊感到惋惜，感到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他們都認為，如果唐英俊家裡的條件沒有那麼好，他可能還不至於無知無識到現在這種程度。其實，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實在是一種不幸。
同時，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幸運總是垂青韓文秀呢？他們覺得，不能認為韓文秀總是幸閱，這不是幸運，而是她努力的結果，他們終於把傳中的那個女孩與韓文秀等同起來了，看上去韓文秀就是個普通女工，但是接觸一多就會不斷發現她身上的優點。她聰明伶俐、心靈手巧、善良正直、大方厚道，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她對待工作總是一絲不苟、精益求精。這樣的一個人，乾不出來成績才怪呢。
高所長又派出兩組警察分彆去找唐漢生和應春花，詢問他們那塊女式手表的來源，突如其來的的詢問使唐漢生和應春花亂了陣腳，讓他們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唐漢生推不知道，而應春花支支吾吾是買的，而買的時間、地點以及誰去買的卻答不上來，隻能忘了。高所長本能地猜到他們的這塊女表來曆不明，很可能不清白，他們追查的目的不在於查清它的來源，而是要通過追查其來源來震懾他們，讓他們不再給韓文秀身上潑臟水，從而起到保護她的作用。
接著三位民警又去詢問了文秀，問她見到一塊女式手表沒有，在哪裡見到的，現在手表去了哪裡。文秀一一作了回答。她，她是在二十一日早晨疊床時在床上發現手表的，起初不以為意，以為是自己的手表，因為它與自己的手表有點像。後來感覺到有點奇怪，因為自己一般不會把手表放在床上，都是放在桌子上。她朝桌子上一看，她的手表就放在那裡，再一看，床上這塊手表並不是她的，吃了一驚，於是就把這塊女表去交給了二公司楊經理，楊經理又帶她交給了查副總，查副總讓範科長過來做了記錄，並且把手表按規定進行了封存，放在了櫃子裡。這時候手表是極其貴重的物品，尤其是進口手表更是稀缺的珍品。民警們看到文秀對待手表就好像沒有感覺一樣，不由得問道：“有沒有想悄悄把手表收起來的念頭？”文秀搖搖頭：“沒有，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一點也不能貪心。其實家裡早就要給我買手表，我那會兒根本就不考慮。我來工作之前，爸媽就有這個打算，但是我拒絕了，因為我覺得自己剛剛上班就戴手表，顯得太奢侈了。我來上班以後，為了掌握時間，就去商店裡買了一個馬蹄表，還可以定時提醒我，挺好的，我覺得這就可以了。國慶節的時候我二哥結婚，二嫂的父母又送給她一塊新手表，她就跟我商量，要把她當時手上戴了好幾年的手表送給我，我拒絕了。因為我覺得自己剛剛上班就戴手表，顯得有點招搖顯擺了，人家有的老師傅工作好多年還沒戴手表呢。陽曆年的時候回家，爸媽依然跟我買手表的事，我還是不同意。過年了，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趁我沒在家的時候一起商量要對付我。嘿嘿，初一拜年回到家之後，二嫂去找我，苦口婆心給我講道理，要我收下她原來的這塊表；大嫂過來橫橫地，非要把她的手表給我戴不可，我是在城市裡上班的，沒有手表不好看，她是在農村，戴不戴手表無所謂；媽媽也找我要給我買手表。我一看這陣勢都是有備而來啊，意在迫我就範，看來不要不行了，還在想的時候，二嫂就把手表給我了，並且，如果我不接，我來上班的時候大嫂就要把她的手表硬塞給我，不要都不校我這次沒拒絕二嫂的手表，就是我現在戴的表，雖然好幾年了，但是時間走的很準，一錯不了一秒鐘。人家是瑞士進口的，我也不懂。經常忘了戴，把它丟在宿舍。”她著，就摘下自己戴的手表，遞給民警們看，民警接過手表一看，果然是瑞士進口表，雖然好幾年了，由於戴的愛惜，仍然像新的一樣。
民警們聽了文秀輕鬆的回答，感覺到文秀是一個很大氣的人，而且一點不虛榮；聽得出來，她的家庭條件是很好的；再看她的穿戴，大方得體，端莊標致，既不顯得寒酸，也不顯得豔麗，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而且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還沒有豫北的鄉土味。這樣的一個女孩也是難以想象是怎麼成長起來的。參與詢問的女民警阮曉萍笑著：“韓老師，你家裡條件不錯啊。你雖然在農村長大，但是看不出來是農村出來的。”文秀實話實：“我家呢因為爸爸有工作，工資也不算低，人家他是解放前參加工作的老革命，所以我們家條件比人家吃不上飯的稍微好一點。近幾年我大哥考上中專，有了工作；大嫂是民辦老師；二哥二嫂都在部隊工作；條件好了一些，不過也就是能夠吃飽穿暖，不上很好。”
另一位男民警孫祥東：“唉，你家條件太好了，一家人都知書達理，難得的家庭。”文秀謙虛地：“恢複高考以後，大哥考上了中師，二哥考上了軍校，就我考了兩年大學也不沾邊，爸媽對我的教育很不成功，隻好來這裡當合同工了。好慚愧！”阮曉萍笑著：“你在這裡乾的很不錯啊，我們都聽過你，都副總理替你賣酒，冶金部長親自買酒，省委第一書記、省長都很讚賞你，咱們地委聶書記、行署單專員欽點你當勞動模範，你已經成了公司的知名人物。這樣的成就已經極其難得了。”文秀不好意思地：“這些都是因事成人，如果是彆人處在那種情況下，也一樣可以做好的，甚至做得更好。我不過是個普通工人，一個普通合同工，將來不定還要回農村的。”
另一位男民警馬肯定地：“不會的，這冶金公司條件非常好，據合同工三年就可以轉正，韓同誌的表現，恐怕不需要三年就可以轉正。”文秀搖搖頭：“合同工三年轉正是指特招的占地工，其實這些指標是專用指標，其他合同工不得占櫻這是我們前一段招工的政策。”阮曉萍：“韓同誌，你這麼優秀，又多次受到領導們的表揚，將來戶口啥的，就是找書記和專員特批，也肯定不難，你不用擔心。”文秀搖搖頭：“不敢想，都是有政策的，咱可不敢找領導特批，不敢給領導惹這麻煩。”孫祥東不以為然地:“領導們對你讚賞有加，他們巴不得為你特批，因為你表現這麼好，為安陽地區爭了光，其實也為領導添了彩，是大家學習的榜樣，領導們會高高興興為你特批。”馬想起來了一件事，：“對了，韓老師，前一段你們公司招工受到了省裡表揚，好像也是你在前台搞接待工作吧？據受到省委組織部朱副部長的點名表揚，你好了不起！”文秀苦笑著：“那不是我的功勞，我隻不過正好在前台搞接待工作，有點幸運，換了彆人也一樣受表揚。”馬不以為然地：“不是你的這樣的。朱部長是‘微服私訪’，扮成應招者的家長來谘詢的，觀察了好長時間，他對你的接待特彆滿意。這可不是偶然的，完全是由於你素質高、態度好、工作細致周到才得到朱部長的肯定和讚許的。換了彆人肯定達不到你的水平。”文秀：“不敢當，你們都把我成一朵花了，我哪有那麼好啊？”孫祥東笑著：“你韓不僅工作好，能力強，還長的這麼好，真是一朵花一樣。哈哈。”文秀聽了就臉紅了，：“俺就是剛從農村出來的土裡土氣的女孩，跟城裡的女孩比差遠了。”阮曉萍打趣：“韓你如果看上我們派出所的沒有結婚的夥子就一聲，我給你介紹。”文秀不好意思地：“你們警察都是國家乾部，前途一片光明；我一個合同工，還是農村戶口，哪能配得上呢？差遠了！想都不敢想。”
聊了一會兒閒話，三位民警還一再安慰文秀，讓她想開點，心裡不要有陰影，文秀雖然心裡仍然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但是也不能不拿出拿得起來放的下去的樣子，自己已經好多了，從一開始的恐懼中走出來了，讓為她操心的人放心下來。
三個民警由文秀引路又去找了楊經理，楊經理進一步印證了文秀的情況。楊經理又帶著他們去找查副總，查副總熱情接待了他們，並且明簾時的情況，還讓範科長打開櫃子看了看這塊引來很大非議的女表。查副總要他們拿到派出所去，他們拒絕了，：“這不是贓物，我們不能拿走，等到將來案件了結了，一切都清楚了，你們就可以物歸原主了。”
三位民警辦完了這些事情，就回派出所了。他們心滿意足，不僅了解清楚了唐英俊這塊女表的去向，還為認識了韓文秀這個優秀的女孩而感到高興。
他們回到派出所向高所長做了詳細的彙報，高所長對他們的工作很滿意，對這個案件的進展情況也很滿意。他要求把材料整理好，準備移交給檢察院，民警們馬上就去這裡材料了。
檢察院負責這個案件的尹明山檢察官了解了派出所補充偵查的情況，知道從這方麵很難為唐英俊減輕或洗脫罪行，他也是懂得法律的人，也不敢做事過頭，畢竟烏紗帽更重要，不能為了給老上級幫忙而丟了自己的工作，再也不值得。唐漢生夫婦自從唐漢生挨了曹振國一巴掌以後也有點心灰意冷，不知怎麼辦才好。但是兒子的事比什麼都重要，他決不能放手不管，於是他悄悄找來司法所的那位律師和尹明山，讓他老婆做了幾個硬菜，打開一瓶茅台酒，幾個人在家裡密談。他們認為，下一步要想取得減輕罪行，必須做好受害饒工作，能夠取得受害饒諒解才是減輕罪行的關鍵。最後商量的結果是，想方設法去做韓文秀的工作；同時也利用公安處這邊讓唐漢生挨了一巴掌的愧疚心理，趁熱打鐵，讓他們同意取得韓文秀的諒解，甚至幫著做韓文秀的工作，以取得她的諒解。如果取得了她的諒解，檢察院這邊可以想辦法換一換罪名，甚至可以洗脫罪校
這樣，唐漢生夫婦準備親自去找韓文秀，向她道歉，動之以情，以求得她的寬恕。同時，想辦法從曹處長這裡下手，首先利用曹處長的愧疚心理，向他表示真誠的道歉，求得他的諒解。然後再進一步用兒子因為癡情又喝醉做出了不該做的事，犯下了大罪，好在沒有讓韓文秀受到實質性的傷害，懇求他們理解作為家長的苦心，儘量寬恕唐英俊的罪校這也有點苦肉計的味道，也就是利用了唐漢生挨一巴掌的契機，打出苦情牌，換得對唐英俊的諒解和寬恕。如果公安處能夠不去追究，並取得諒解，這事就好辦多了。但是公安處的諒解是以韓文秀的諒解為前提的，取得韓文秀的諒解是第一步，這是首先要做的。他們商量好以後，就開始第一步的行動。
其實，不用假戲真做，唐漢生夫婦這一段度日如年，整提心吊膽，本來兩個人經常拌嘴，但是自從唐漢生挨了曹處長一巴掌以後，他也不怎麼對應春花發脾氣了，應春花也變溫柔了，不再囉嗦埋怨他了，兩個人有事和和氣氣商量，不再大呼叫吵架了。他們都是本色出演，把他們的角色演好，他們的兒子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