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
長安城的大通、崇賢和城東的道政坊火光衝天,數以百計的糧倉被大火焚燒著。
無數人從夢中驚醒,百姓們得知是糧倉失火後,無不哭天搶地,滿臉絕望。
全城一片慌亂。
城外。
黃巢站在大營的箭樓之上,看著城中幾乎染紅了半邊天的火光“哈哈”大笑。
“尚兄弟,楊複光斷我漕運,我就燒李儇的糧倉,這一局算是平手,不知你後續的計劃如何?”
“自是先亂他民心,再亂其軍心,想來天明時分就會有消息傳回大營。”
尚讓看著城中,臉上有些陰沉。
他對黃巢有些不滿。
日前那枚潛伏在城中的棋子突然傳出書信,獻上了一個毒計。
隨著朱景龍被擒,掘子軍的存在就已經不是秘密。
這人的計劃就是故意露出破綻,犧牲掉這三千人,以暫時麻痹李傑等人,令其放鬆警惕,隨後就是借機縱火燒糧,動搖唐軍軍心。
原本犧牲這些掘子軍,尚讓就有些猶豫,畢竟這是自己親自培養出來的特殊兵種,一旦死絕了,日後想要再組建非常難。
可黃巢看到這條計策後,不但馬上定下此計,還發揚光大了。
進一步證實此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也讓尚讓感到心涼。
漕運被斷,軍中糧草吃緊,人心有了浮動。
除了攻城不利之外,這是目前賊軍最為糟糕的問題,軍中馬上斷糧的謠言根本就止不住。
而變動就是,除了中軍大營的五萬兵馬和那兩萬騎兵之外,整整二十四萬可用之兵全部投入戰場,以車輪戰的法子日夜攻城。
若是一舉攻破長安,自然最好,皆大歡喜。
但如果沒攻下來,一則可進一步蠶食唐軍有限兵力,拖垮他們的意誌。
二則就陰狠了。
那就是同時也消耗本部的人口,讓吃軍糧的人減少幾萬以上,用來緩解糧草的壓力。
吃飯的人少了,自然就能省下糧食了。
他定的目標是最少要有四萬人死在戰場上,也是皮日休精心計算出來的人數。
所以,當估摸著已經死傷到這個數目之後,黃巢馬上就選擇退兵,令牙將耶律洪芳帶著本部人馬鑽入地道之中,伺機而動。
那三處地道被發現了,也就不過再損失掉五千人而已。
可若是城中之人沒有發現,五千兵將再加上三千掘子軍,足夠將長安城內攪得天翻地覆了。
整套計策說起來很複雜,但無非就是疲兵之計加上叫驕兵之計,然後伺機焚燒城中糧倉而已。
唐軍領導層果然中計,當擊退這次大規模攻城和水淹掘子軍兩場大勝之後,李傑選擇回去補覺。
而李儇則下旨,賜下本就庫存不多的美酒,全軍慶賀。
早已不知酒味的唐軍果然喝得酩酊大醉,這才讓城中之人得了機會,潛入糧倉燒糧。
黃巢看到尚讓似乎有心事,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以奇克正也是兵法之道,尚兄弟莫要有婦人之心。”
尚讓歎了口氣,隻得躬身施禮,
“是某心軟了,如今城中大亂,但我方兵將也是疲憊不堪,不能再戰,白白浪費了此大好機會。”
黃巢點了點頭,這也是無奈的地方,他可不願意將自己的五萬人送到城牆下當炮灰,那是用於野戰的精銳,也是他立足的根本。
退一萬步說,
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隻要這支精銳還在手中,他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尚讓自然明白他的打算,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轉身就下了箭樓。
黃巢在上麵看著他的背影,眼睛眯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尚兄弟啊,你和王仙芝太像,這樣終歸難成大事!”
然後又將目光投到長安方向,
冷笑了一聲:“城中之人的心思也是不小,居然反過來想拿某為棋子,真是癡心妄想!”
李傑趕到大通坊的時候,已經有人抬來城牆上的汲水車,在農工和兵校的操作下滅火。
但這火明顯還被人提前澆上了不少火油,眼見著一座座糧倉坍塌倒下。
“那個左監門衛大將軍呢?”
他拉住一名拎著木桶滅火的兵卒問道。
“回殿下,趙將軍他...他已經自儘了!”
李傑一把將這兵卒推開,恨恨道:“倒是便宜了你!”
麵對熊熊大火他也沒什麼辦法,隻能躲在遠處乾著急。
好在當初將這三個坊市作為儲存糧草,完全是因為這幾個地方附近就是城中原來的永安渠和清明渠,城東的那處則有龍首渠的被引進長安。
這麼做就是為了一旦意外失火,可以就近取水滅火。
所有都本著能搶回一點是一點的心理積極滅火,臉上全是焦急之色。
李傑站在最外圍,同樣一臉無奈。
他剛剛在趕來的路上就想明白了黃巢或者尚讓的策略,直呼其泯滅人性。
兩軍交戰死人正常不過,但為了節省糧食故意讓麾下送死就真的操蛋了。
一切都是為了糧食!
百姓們都站在最外圍,也有人打算衝進去幫忙,但現在軍中對城中奸細風聲鶴唳,不敢再隨意放人進去幫忙。
為此,有很多人表示極為不滿,抱怨“軍管”這一臨時應急詔書來。
“哼,當初如果陛下不是聽信壽王建議,通行這個什麼軍管,大家就不用把糧食都上交糧倉統一發放,最少吾等家中還有少量存糧,如今付之一炬,壽王罪責難逃!”